只见几年不见,忠顺王府破败了许多,贾琏领着洪二老爷进来,叫他蹲在书房门外,就自己进了书房。
“那人是洪和隆兄弟?”忠顺王爷问着,向门外望了一眼。
“正是。”贾琏回说道。
忠顺王爷抿着嘴唇,又问:“皇帝要叫宝郡王留在南边?”
“是,已经请侧妃收拾行李带着皇孙向南边去了。”
忠顺王爷笑说道:“只当皇子里要有个露头的,万没想到竟然是皇长孙。不知薛家知道此事,要如何想呢?”
“有王爷出手,轮不到他们家怎样想。”贾琏笑说道。
忠顺王爷笑了一笑,就对贾琏说道:“本王可不敢说这大话。”
贾琏点了点头,上前轻声问:“不知王爷的事,筹谋得怎样?下官费了一番心血,才拖到这地步。”
“委屈你了。”忠顺王爷说道,就拿了地图来,指着给贾琏看,说道:“如今皇帝的兵马都押在南边,半月后,长安节度作乱时,京营向长安去平乱,你就带着家小,在清虚观等着本王,那边有密道,你随本王向山西去。”
“不知王爷兵马粮草可充足?”贾琏问道。
忠顺王爷笑说道:“粮草自然充足,你不知,前几年,只花了些许银子,就从南安王府买来许多粮食呢。”
贾 琏眼皮子一跳,心道前几年大江南北哪一处不缺粮食,南安王府有粮食不拿出去大大方方地卖,何必贱卖给忠顺王爷?虽疑惑着,但眼前有要紧事要做,就也不做他 想,对忠顺王爷笑说道:“王爷筹谋,那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了。王爷放心,三日后,臣就带着家小向清虚观去。”说着话,就向外去,到了外头,领着洪二老爷就 回了家。
待进了家门,贾琏先打发洪二老爷去找碧莲,随后面沉如水地进了大跨院,坐在炕上,就对许青珩说道:“收拾些金银细软,三日后,带着老祖宗、源哥儿向清虚观去。”
许青珩正给源哥儿绣着裤子,听他这样说,就笑说道:“什么事,还要收拾金银细软?”
“有人出卖了我。”贾琏闭上眼睛。
许青珩眼皮子一跳,忙说道:“这话从何说起?”
贾琏冷笑道:“清虚观有密道?哄谁呢,那终了真人的性情,我岂会不知?若是有密道,他早将密道堵上了。”
许青珩见他虽气,却不慌张,笑说道:“知道了。”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贾琏托着腮坐着,见帘子一动,源哥儿一头汗水地进来蹭在许青珩身上,登时又变了脸色。
“又向哪里野去了?”许青珩拿着帕子给源哥儿擦了汗,又摸他后背上也是汗,就说道:“快去洗一洗。”
源哥儿答应着就去了。
贾琏瞧着源哥儿出去时,眉毛已经高高地挑了起来。
许青珩瞧着他那神色,说道:“又有什么事叫你看不顺眼了?”
“源哥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不知道从来舅妈都不是好东西。”
“你舅妈叫你吃了大苦头了?”许青珩反问,瞧着贾琏那不忿的神色,登时明白素来霸道的贾琏这会子算是吃醋了,于是有意摆弄手上针线给贾琏看,待源哥儿洗了澡回来,就拉着他手说:“将《出师表》背给你舅爹听听。”
源哥儿撒娇道:“好容易歇了一会,又背书。”说着,搂着许青珩脖子说起了悄悄话。
贾琏瞧着他们二人有说有笑,总觉哪里不顺眼,见进来一只哈巴狗,就将哈巴狗抱在怀中摸了一摸,总觉哪里不自在,待源哥儿去迎春那请安,就将狗放了下去。
“知道我跟狗有什么区别吗?”许青珩含笑问。
贾琏说道:“狗不会说人话?你比它强?”
许青珩整理着手上丝线,笑说道:“狗不会搂着你,我会。”
贾琏嗤笑一声,起身就向外去,见许青珩忽然起身搂住他的腰,随口说了一句:“又发疯了。”
“松了一口气吧,有几年没人抱着你了吧?”许青珩笑嘻嘻地说道。
贾琏由着她紧紧地搂着,心里莫名地就觉熨帖,嘴上说道:“谁说没有?常跟蟠儿、北静王搂搂抱抱的呢。”
“蟠儿就罢了,北静王?”许青珩眼珠子一眯,笑了一笑。
“发够了疯就松手吧。”贾琏推开她的手,又向外院书房看了账册,待到约定那一日,果然一大早就听说长安节度作乱,见柳湘莲前去镇压,就立时抱着源哥儿,领着许青珩、贾母、迎春向清虚观去。
贾母、迎春只当是春日踏青,就随着去了,待进了清虚观,依旧该上香上香,该游玩游玩。
贾琏抱着源哥儿见了终了真人,又将各处的泥胎神像看了一遍,不见忠顺王府人露面,就将源哥儿还给了许青珩,自己领着洪二老爷向后殿各处去找,忽然见许青珩追了过来,就笑着问她:“过来做什么?”
“不放心你。”许青珩握着贾琏的手说道。
贾琏就牵着她去寻了然真人,乍然见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来说:“琏二爷,随着我们走吧。”
“你们是谁?”贾琏忙问。
却见那几个道士不由分说,就挟持着贾琏、许青珩向外去,贾琏见洪二老爷要动手,就对他说:“老实跟着吧,没事。”
洪二老爷听了,就老实地跟在后头。
在清虚观后门上,贾琏、许青珩、洪二老爷上了马车,就听着车轱辘转着,不知要向哪里去。
贾琏在马车上问了两回,不见人回答,也就乐得不问,见洪二老爷嘴里咿咿呀呀,索性教他说起话来。
许青珩担惊受怕之下,见他还有心教洪二老爷,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马车里颠簸了半月,才有人放贾琏、许青珩、洪二老爷下来。
贾琏只觉浑身骨头疼,领着许青珩、洪二老爷下了马车,就见此时已经身在一处大院中。
“这是哪里?”贾琏疑惑地问。
就听身后房中有人说:“这是山西。”
贾琏忙领着洪二老爷向房里去,恰见忠顺王爷一身蟒袍坐在椅子上,边上又站着十几位十分眼熟的老爷。
“王爷这是……”贾琏疑惑了一下,又忙说道:“我祖母外甥呢?”
忠顺王爷笑道:“人多口杂,并未带他们回来。先前本王还当真以为你是个叛徒,亏得本王英明,先试了你一试。”
贾琏茫然地说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忠顺王爷拍了拍手,就见有人押着陈也俊走了过来。
“就是这小人前来搬弄是非,他说本王叫你带着妻小去清虚观,你定会通风报信,领了官兵来。”
贾琏震惊之下,就去看陈也俊:“姐夫为何会有此一说?”
陈也俊被按着跪在地上,两腮高高地肿起,鼓着眼睛,忙说道:“王爷不要被他蛊惑,贾琏委实是叛徒,若不是他,洪和隆岂会被擒住?他跟王爷说洪和隆在东安郡王身边,那洪和隆就一定是在皇上身边。”
“姐夫,莫不是怨恨我不将你接回家里住?没将家当拿给你败坏?”贾琏笑道,见许青珩有些胆怯,就将她护在身后。
“王爷找到洪和隆就知道了。”陈也俊一心要跟贾琏拼个鱼死网破,心道几次三番,就连倪二那泼皮、胡竞枝那小人都官运亨通,凭什么他就没那运道?
“王爷,据说洪和隆十分爱惜弟弟,不如,就拿着洪二老爷,去引诱洪和隆出来?”长安节度云光在忠顺王爷耳边说道。
“……也好。”忠顺王爷又迟疑了一次,只觉贾琏回京的契机太过凑巧,于是吩咐道:“送琏二爷回房歇息,好生伺候着,押着洪二老爷游街,务必要叫人知道,洪二老爷在咱们手上。”
“是。”
“琏二爷、琏二奶奶请。”云光对贾琏含笑说道。
贾琏点头答应着,走出这屋子,见洪二老爷要挣扎,就说道:“他们领着你找你女儿去呢。”
洪二老爷闻言,这才老实地跟着人去。
贾琏低垂着眸子,心道忠顺王爷好大胆量,待随着人向后院去,迎面就见南安郡王走了过来。
“王爷?”贾琏大吃一惊。
南安郡王冷笑道:“没想到吧。”
贾琏笑道:“王爷也在,那我们王爷胜算就又多了一筹。”
南安郡王冷笑着说:“是吗?本王还道,你见了本王,会吓破了胆子。”
“这话从何说起?”贾琏笑说道。
南安郡王冷笑着说:“只怕你还不知道,因你散播谣言,我妹妹悬梁自尽;母妃痛心之下,又见父王万箭穿心葬身鱼腹,也一病去了;我父王,更是因你怂恿宝郡王、北静王极力主战,才会死得如此凄惨,又如此不光彩。这一笔笔血仇,难道不要报在你身上?”
贾琏诧异地说道:“倘若如此,王爷岂不是也在心里暗恨我们王爷?”
“你尽管信口雌黄,来日方长,有你受的。”南安郡王冷笑着,就向前去。
“王爷留步,郡王到底是不是……”
“不是。”南安郡王回头冷冷地说道。
“果真?”贾琏又问。
南安郡王冷笑着说道:“莫非你还要去验明真身?如今我妹妹母后就身在后堂,你带着你妻子瞧瞧就是。”
贾琏耳边轰隆一声,紧紧地攥着许青珩的手,见南安郡王又叫人押着他们夫妻给太妃、郡主守灵,于是就向后堂上去,瞧见太妃、郡主二人躺在锦绣被褥间,手上力气不免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