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好笑,真的,发自内心的。那些苦苦的挣扎,和贺明宸在一起时的愧疚,心底里无时无刻对他的惦念,如今看来,拼拼凑凑只构成两个字——荒唐。
都——结束了吧?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了。可怜她到现在才看清楚,才弄明白他的反反复复,为的不过是天墨所有的股权,为的不过是母兄枉死的那股积聚心头多年的怨气!
来不及抬头,眼泪已经掉下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抬起了头,倒回去一点也是好的。高空的天花板,象牙白色,雕刻着同色的花纹,漩涡一样,找不到头尾,在她眼里一圈一圈蔓延。
头越来越昏,脚下一片虚浮,胸口那股子腥甜依旧没有散去。她不想在他面前哭,一个从头到尾只恨着她、算计她的男人,她却当宝贝一样,刻在心尖上。
“哈……”她笑了,刻意的放声大笑,笑的单薄的身子都在颤动,伴随着急速的喘息。
身旁聂绵卿担忧的将她扶住,喊着她名字时,难掩惊慌,她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但她控制不了。
“噗!”
胸口一紧,热气上涌,一口鲜血冲上来,她没能压住,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溅的桌前的文件上斑斑血迹,一两滴滴在韩澈脸上,朱砂一样,落在眼角,像极眼泪。
黑暗袭来,聂真真懒得挣扎,事到如今,她还这么强撑着,又为的是什么?真相大白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
是谁在耳边一声一声呼唤她的名字?是谁将她从地上抱起?她想要睁开眼,看一看,是不是他?可是,眼皮这么重,这么沉,怎么都无法睁开。想要伸手触摸他的胸膛,但是手那么疼,那么疼,抬一下都困难。
她认命的昏睡过去,不会是他了,永远都不会是他了。
在他的心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沦落到这样不堪的地位?初时,她只是被他禁锢住身体的高级妓女,如今,她就连那些欢场的女子都不如,她们出卖着自己的肉体,她呢?从身到心,无一生还……
聂真真的伤,并不严重。
左肘关节脱位,医生进行了复位,因为她一直昏睡着,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痛楚。但看她先前疼的厉害,这里是郊区的别墅,想要拍片子也不方便,保险起见,医生还是给她打了石膏。
至于那一口喷出的热血,看起来非常骇人,医生诊断过后,也不过是急怒攻心,情绪异常激动导致,调养过后,并不会留下什么病根,但这么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委实不是什么好事。
聂绵卿在一边听了,只能咬着牙忍着,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弄成了今天这样?自打和韩澈沾上边之后,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她现在懊悔的恨不能一头撞死,也气聂真真死活不肯听她的话,韩澈不能信,这话,她怎么就不听呢?
现在看着韩澈端坐在窗前,故作深情的凝望着聂真真,聂绵卿恶心的想吐。也顾不了那么多,上前一步扳着他的肩膀就往外拽。
“你出去,别待在这里,她什么也没有了,身体也弄成这样,你还要留在这里做什么?等她醒来,再刺激她吗?你有没有人性?再怎么恨你嫂子,她也是你们韩家的血脉!”
韩澈并未因她的推搡而有一丝的移动,伟岸的身躯岿然不动的端坐在她床边。耳边是聂绵卿叽叽喳喳的叫嚣,他也全然不理会。
“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请老爷回房休息。”
“你……韩澈,你要做什么?真真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
韩振天和聂绵卿他遣人带离了房间,聂绵卿的声音隔得老远还能听得见,只是那内容,他一个字也没在意。
他的眼睛锁在床上的人身上,她的脸,苍白的近乎透明,根根红色的毛细血管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色。
四下安静下来,独独只剩下他们两个,方才强装的那种冷漠和疏离,抽离了躯壳,他软弱的不敢正视她的脸。
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心里明明就是气她为了贺明宸和自己作对,可为什么到了最后,出口的竟然是那么恶毒的话?他说让她一无所有,让她流落街头,她怎么就信了呢?她还是他的妻子,想要成为她的妻子,“韩初夏”的身份就不能要,这么冰雪聪明的她怎么就没弄明白这一点?
他韩澈的妻子,天墨集团的总裁夫人,又怎么会一无所有,孤苦伶仃?真想把她摇醒,问一问,她究竟有没有脑子?这么简单的问题,一定要让他说的这么明白吗?
关掉顶上的吊灯,扭开床头橘色的小灯,灯光打在她脸上,给她苍白的肌肤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生机之色。
他嘴角微弯,将她搂入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头顶,极低的声音,说着他自己也听不见的话:“没事,没事,你只要有我,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聂真真做梦了,梦里还是和韩澈初相识的时候,她不甘愿留在他身边,他笑着,或张狂,或温情,在她耳边低语:“取悦我,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梦那么长,时光转瞬即逝。
缘起 第147章:变相的囚禁
聂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贺明宸,她的人生也从此拐了个弯——那是被韩澈关在远郊别墅的第四天。
那之后的第二天,聂真真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韩澈,偌大的别墅,能够看得见的人就只有他们三个,下人和守卫都受到了韩澈的指令,活动在自己的范围内,除非主人有需要,并不出现,尽量不去打扰主人的生活。
变相的囚禁,也只是囚禁而已。
韩振天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原本还能从他身上依稀窥探到往日的风采,他的眼神也总是犀利的,比之韩澈并不逊色。
但这一次,老人家显然受挫不小。一心一意的为着儿子,再狠辣的手段,也是不想他走上歧途。然而,他终究是抵不过儿子的成长,韩澈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出手了。
要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韩澈现在经历过的,他也都经历过,所以很是明白。正因为明白,一向目标明确的老人,糊涂了,也垮下了。
那些怨毒的话语,在他的鼓膜上经久回荡,仇恨——是如此鲜明入骨。
聂真真托着石膏站在落地窗前看树荫下坐着的老人,呆呆的样子,手边的茶换了一杯又一杯,他动也没动过。
有的时候,他能呆坐一个下午,天黑的时候也忘了进来。聂绵卿去花园里接他,聂真真依旧透过玻璃望向和树荫、夜色逐渐混为一色的老人,除了跳动的血液,韩振天单薄苍老的似乎融入了这种低沉的色调。
韩澈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来,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忙着对付贺家的最后计划里吧?他现在拥有天墨80%的股权,成为了天墨真正的所有者,再也无人能撼动的位置,分卷残云的要成就他的商业帝国。
想起贺明宸,聂真真除了愧疚,便是担忧,不知道会被韩澈关在这里多久,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亲口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而那一天,贺明宸真的出现了。
贺明宸是知道这里的,上次虽然没有进来,但这一带的别墅都是天价,很容易查。
门卫前来通报说贺家二少爷来访时,三人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席间异常的安静,食不知味,对未来一无所知,三个相依为命的人坐在一起,也越来越沉默。
听到这个消息,韩振天突然就从半呆滞的状态里抬起头来,贺明宸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希冀的象征。他已经老了,韩澈再怎么恨他、折磨他,他也都无所谓,唯有认了。
可是,聂真真还小,她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日日担心着自己的叔叔对自己图谋不轨,或是更加残酷的伤害。
“请……咳咳……请他……咳咳……请他进来!”
韩振天几乎没立即从椅子上蹦起来,干枯沙哑的声音,破铜锣一样晦涩难听。拐杖在手里被按得很紧,有一两下弛过地面,他也没在意,收回了,眼睛一直注视着玄关处。
聂真真望望韩振天,又看看聂绵卿,心里有不好的预兆。韩澈费尽心思的将她关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既然门卫进来告知贺明宸前来,这件事,韩澈一定是一早就知道,并且应允了的。
韩澈之所以会答应,只能说明,是他让贺明宸来的。在这个时候,他同意贺明宸来,能做些什么?不用细想,聂真真就明白了八九分。
她低下头,不敢在两个长辈满怀希望的时候,说出些残忍的话,只能忍了又忍,反正,等一会儿,贺明宸也一定会将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她只要表示同意就可以了。
聂绵卿急着去泡茶,韩振天则守在玄关处亲自等着贺明宸。
贺明宸精瘦颀长的身躯,伴随着晨光里一丝迷蒙的雾霭,带着凉爽的味道跨进客厅。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给她的感觉,总是这样。聂真真看着他俊秀的五官,从中探寻不到一丝悲戚的成分。突然的,她就觉得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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