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如此不知道上进,你还有脸说出口来?”
前头说了,人家贾敬是进士,即使是同进士,那也是正紧考出来的进士,绝对是属于有真水平的人,这样的人,遇上一个不喜欢读书的儿子,本身就有些看不上眼,要不是这是唯一的儿子,估计能活活打死,贾珍也是个怕爹的货,一看自家老爹脸都要黑了,立马焉儿了,只是偷偷看向祖父,想着从祖父这里要点安慰,可是一看自家祖父那蜡黄的脸色,又心酸起来,祖父老了,病了,还不行了,往后还能有多少时间给自己撑腰,替自己说话呢!
在贾珍的心里,那祖父可就是大山一样,从来都稳稳的,妥妥的,可是今日,他第一次感受到,这山也许就要倒了,家里没有了祖父,那真的是什么都会不一样了。有了这样的认知,贾珍倒是整个人猛然间有了一次成长,或许这时候的贾珍,才是真正开始长大了。
看着贾珍不在说话了,贾敬自然不会再去搭理他,倒是和贾代化说起了话:
“父亲,儿子。。。儿子。。。儿子知道了。”
贾敬很想说说自己在衙门里头的那些个不如意,因为不如意,最近他都特意请了假,理由很是实在,就是为了为父侍疾,这是孝道,没有任何人能说一个不是,自然请假也很是容易,可如今反过来想,自己请假容易,何尝不是人家排挤的缘由,他想说出口,可是看看自家父亲的样子,再想想父亲刚才说的话,他真的是什么都没法说了,他老爹都这样了,他还能为了这些琐事儿给他添乱?还不如自己撑着呢,就像是父亲说的,权当是为了全族,自己也要忍一忍。
贾敬原本的后续故事情节里,就是因为不愿意忍,所以才最后出家避世,如今既然有了想要忍下去的念头,自然就容易有不一样的结局,特别是这个忍,还被赋予了如此的重要的性质,是为了家族,是为了整个贾家,是为了让子孙们出仕的时候,多一条出路,这样高大上的理由,只要自我催眠成功,那么绝对能成为很强烈的动力,支持着贾敬走过这出入仕途最初的哪一个阶段。
说白了,其实即使不是勋贵出身,即使不是同进士,只要是刚做官的,多多少少都会遇上这样的事儿,欺生什么的,不是只有那些兵营里的粗人才会做的,就是文人也有着这样的隐晦的爱好,只看你能不能忍得住,能不能撑得过去而已。没有退路的,没有后台的,多半也就是这么忍过去了,有后台的,拉一把,自己再圆滑些,也一样能过去,只有性子急的,像是贾敬这样突然没了支撑的,才会猛然失措,最后一事无成,被排挤出来罢了。
只要能忍过三年,等着新的新丁上来,到时候,就是贾敬在怎么不舒坦,再怎么不合群,从整体上来说,这日子也能好过很多。当然,要是贾代化能再撑过去三年,等着贾敬彻底站稳了脚跟再死,也是一样合适的,虽然到时候还有什么丁忧之类的事儿,可是站稳了就是站稳了,和新丁总归是不一样的。
贾代化会不知道自家儿子这官做得不舒坦?怎么可能,这老狐狸在朝堂上还是有些人脉的,自然知道,只是再看自己儿子自己怎么处理而已,本来已经有些失望了,可是不想,今天倒是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儿子居然没有和自己诉苦,居然就这么默默的忍了,这让他很是欣慰,忍不住也开始反省,感觉似乎,今日自己开诚布公的和他们好生说道还是很有用的,倒是自己往日有些自误。
既然这样教育很有用,贾代化立马决定,在自己死之前,一定要重用这样的方式,尽量的把孩子们都教导成才。
这边贾珍跟着贾赦,贾政,三个人开始往金陵去,这边贾代化也支撑起精神,开始给儿子上课,争取让儿子早日出师,你还别说,这有了事儿做的贾代化身体到反而好了很多。
其实这也不稀奇,真要说贾代化的病情沉重的缘由,多半倒是他自己发愁给愁出来的,总是觉得自己一死,这贾家实在是危险,这心事藏在心里,没人说,又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自然越想越是丧气,整夜整夜的睡不好,精神头一差,身体跟着也越发的破败,如今呢,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法子,放下了那些个胡思乱想,还有了正紧的事儿做,一天天的,精神头都足足的,按时吃,按时睡,时间一长,这规矩的生活作息开始起作用了,倒是让身体有了一丝的回缓,不说立马身强体健,可最起码比前些时候是好了很多了。这让整个贾家的人都欢欣鼓舞起来,特别是贾敬,他越是跟着老爹学,越是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懂得太少,只想老爹多撑些时日,他也好多学点,多孝顺点。
儿子孝顺,上进,这对于老人来说,那真是比什么补药都有用,贾代化的日子那是越过越觉得有滋味,那里舍得死,所以在将近一个月之后,太医再一次过来给他诊脉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这老头的病情居然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虽然离着痊愈什么的,还是很有距离的,可是既然能往好的方向发展,那就代表是有治好的希望的。作为太医,能治好一个本来差不多都快要判定死定了的病人,那真的是太给脸了有没有?
这一下子太医精神了,为了自己的名声,体面,他越发的上心,给了新的建议不说,还好好的给贾代化规划了一日时间的安排,甚至连什么时候出门透气,什么时候日让人按摩都悉数规定妥当,告诉贾敬说,只要按照他的计划来,让老头日日心情舒畅,那么老头就可能在半年后出门访友。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振奋了,贾敬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他都开始准备接受整个家族的重任的时刻,有人告诉他,其实还是有希望让他在轻省些的,他能是什么反应,自然是立马把太医当成了活菩萨,说什么是什么,就是贾代化也因为太医这个许诺而精神大振,全力求生起来。为了让老爷透气舒坦,心情愉快,连着他那些归家当护卫的兵丁都出来展示了一下存在,在贾代化在院子里养身的时候,练武给他看,讨他的欢喜,谁让贾代化是武将呢,这武将的喜好和人就是不一样啊!也为了这个,整个宁府空前的扬起了一股子健身热潮,贾敬就差没有把家里的丫头都组织起来操演兵法了。
宁府这里热闹,其实荣府也不平静,只是这所谓的不平静被宁府的大动作遮掩了而已,在荣府,贾母已经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工作。在大儿媳吃了将近一个月的药,身子眼看着开始好转的功夫,她借着要给死去的贾代善祈福的理由,开始往外头放人了。
大户人家的下人,看着身份卑贱,好像低人一等,可是真要说起来,他们比外头的百姓其实强了不知道多少去,最起码吃饭不愁,穿衣住宿,一家子工作,全让主家给包圆了,哪怕是遇上什么灾年,什么大祸的,只要主家不出岔子,他们就能日日享受这样的安定日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大户人家要是放人,那些下人们一个个简直就和天塌了一般,自打贾母说要放人开始,那些买来的人也就罢了,还能觉得好歹也是挣了不少银钱能回家团圆,而那些世仆则是就差没有哭天喊地一样了。
可是直到放出去将近百人,居然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和贾母呲牙,这是为什么呢?外头的人不知道,可张氏和王氏看着贾母的手段,那真是暗暗地佩服的五体投地,下定决心要好生的跟着婆婆学习的。
缘由很简单,因为贾母掌握了这些放出去人的所有的小辫子,像是那些采买上的,抬高物价,收受回扣,以次充好,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有物证,贾母对着来哭喊的人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乖乖的走人,那么以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权当是好聚好散,主仆一场,留下点脸面。要是不肯?可以,第二条路,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不说,还要送官,给一个偷盗主家财物的罪名,如此一来,固然贾家是没什么脸面了,可是你们一个个也免不得要吃上几年的牢饭,带累一家子人全称为罪民,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到这些,这些人还能有什么可说的?自然只能选第一条,而且还要千恩万谢的走人,毕竟这贾母没有一竿子打死,没有抄家,也没有对外公布他们的罪名,让他们好歹还能带着家小,带着这些年得来的银钱,到外头当个小地主什么的,也算是全了恩义了。
这也是世家大族,大户人家的无奈之处啊,虽然对于他们这样的挖自家墙脚的行为,不管是贾母,还是张氏,王氏,都是深恨不已,可是只要她们还想顾着贾家的脸面,就不能动作太大,这样的世家勋贵,从来只有买人的,少有放人的,因为买人是表示自家家大业大,而卖人,多半就是家业败落的征兆了,为了维护家族的脸面,免得让人感觉成为了破落户,卖人什么的,真心不能干。至于送官,就是真的抄家,把损失都得回来了,可是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让人都知道你家管家不利,让下人钻了空子,这名声能好听?怕是整个贾家的媳妇都要没脸了。所以为了这些的当家太太,媳妇的名声,这事儿也不能太过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