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到底是有上过学还是没有上过?如果上过学,在学校的集体环境下,她不可能一成不变,这不符合她柔顺听话的性格。如果她没有上过学,一切都是请老师回来教导的,那么她的老师应该也会对她造成影响,这样的人设只要是手握权利,可以控制她的人都会对栗子造成影响,为什么老师也是一笔带过?’
李夕颜每一个有疑问的地方都折了一角,剧本是打印的单面A4,反面几乎被红笔写满了字,每一个问题都是柳楠晴没有想到的,或者她想到了,但是觉得不重要的地方,每一个问题都看的她牙痒痒。然后这个让她想狠狠咬一口的人,打扮一新站在她面前。
黑发盘起梳成了花苞头,卡着山茶花的水晶珠串的发卡,脸上的妆容极淡,只有嘴唇上刷了一层嫣红的唇蜜,耳边坠的也是山茶花的银饰。米白色的长裙,上身是素面的暗绣,裙摆有些宽大,暗金色的绣面,绣着摇曳的山茶花,裙摆的长度恰巧盖在脚面,露出蕾丝花朵的鞋面。
店长看着有些呆的柳楠晴,没有开口,心里却觉得这套再适合不过。李夕颜的气质偏温婉,脸型本身就是长辈喜欢的样子,可惜柳楠晴偏偏觉得这样不好,这套衣服则是把李夕颜衬的人淡如菊,抿嘴不笑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平常好相处的味道,反而有点清高冷美人的错觉。
柳楠晴放下手上糟心的剧本,站起身走到李夕颜面前,沉默良久,转头询问店长“有配套的手套么?长款到手腕的。”
店长点头去外面找了一套过来,柳楠晴选了一双蕾丝镂空的递给李夕颜,让她戴上。李夕颜接过手套,转身皱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立马移开视线“不戴的好,像新娘子一样,又不是结婚礼服。”灯光偏白,照的衣服也泛白,清淡的黄色几乎看不见,加个头纱就真的有点像了。
“也行,那加一件西装吧,搭在肩膀上,不然太素了。”柳楠晴翻着衣服的照片,挑了几件的西装,让她试试,最后选了纪梵希的一件男款,白色,衣领却是红的,正好把清高压一下,只留下不好接触就可以了。
折腾了快三个多小时,眼看着就快十二点了,才终于送走客人,店长长舒一口气,宣布关门。李夕颜这个正主的意见不多,柳楠晴这位陪客真的是意见太多,可惜对店长来说,试衣服的不是正主,付钱的才是,而且是大主顾。
柳楠晴想要送李夕颜回家,被李夕颜拒绝了,她直接打车走,去她家柳楠晴要绕一圈再回家,没这个必要。又不是小孩子,送来送去的好麻烦。
柳楠晴站在路边陪她等车,晃着手上的剧本“这个我带回去看,过两天电话联系,寒假的事情我去解决,我们既然一起,你当然跟着我走,我会去找教授和前辈说清楚的,你就别管了。”
“别了,教授和前辈的事情你先别管,暂时这样没什么不好。也别打电话,我最近快考试了,等我考完联系你。你先看完我写的那些东西,如果你真的要我主笔,故事一定会大动,有可能最后都不是你心目中的故事了,也说不定。”李夕颜指着剧本笑了一下“不过没想到,你骨子里是刻板守旧的类型。”
《熟食果》故事里很多的教条和规矩并不多独特,可是要在一部作品里,把这些规矩变成主人公的习惯,并且运用得当。不是创作者对这些很习惯,就是查了大量的资料,柳楠晴可不像是专门为了体现格调,跑去查资料的人。不过这些东西,真的能拍的尽善尽美,也一定会成为柳楠晴独有的风格,奢靡绮丽的画风,和这位不是恨相符啊。朋克和暗黑系才是绝配。
“我外婆就这样,并且试图让我也这样,可惜我妈没了,就随便我了。”柳楠晴耸耸肩觉得这个没什么,看着李夕颜诧异的眼神,立刻摇头“不是,别想歪,栗子没有原型,那个就是这么一说而已。。。。”旁边的眼神更怪异了,柳楠晴叹了口气。
“好吧,灵感确实是我外婆,我外公比较风流,我妈的兄弟姐妹有六个,没有一个是我外婆亲生的,我妈也不是,只是亲外婆难产死了,而且家里的规矩就是叫外婆。不过故事绝对是编的,我要是生活在那样的地方,绝对闹的天翻地覆。”
柳楠晴耸肩表示“外婆的一些规矩挺多的,坐姿啊,走路啊,说话什么的,小时候卧室、客厅、洗手间穿的衣服都不一样,挺能折腾的。不过家境好不好就不知道,可能曾经好过?我们其实也不太来往,我见外公的时候比较多,也是在外面见,外婆自己住在本家,外公在首尔有个小老婆,他们一起住。”
曾经也经历过狗血家庭事件的李夕颜,看着朋友感叹“你外婆也是。。。”话没说完被打断了,柳楠晴在旁边大笑。
“你想什么呢,我外婆可不是栗子,非要说是谁的话,她可能是栗子大伯的升级版?规矩特别多的人,而且也不好亲近。我们现在说话不是都有一点新造词么,她不行,说错了就要被教训的,我小时候都不敢靠近她。我的那些舅舅们被她管的听话的不得了,家里外婆说话比外公有用。”柳楠晴的脸色有点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李夕颜则是调笑她“那这个栗子,是对童年阴影的反抗?”如果真的像柳楠晴说的,那栗子就真的不是以外婆为原型了,应该是外婆的反面“你能从这样的人身上,想出这个故事,小时候是有多惨,才会现在想报复?”栗子可不是一个幸福的角色,反而压抑的很。
“这真不是,外婆凶是没错,但是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我有什么好报复的。”柳楠晴拒绝承认所谓的‘童年阴影’“只是灵感来了所有写的,栗子只有在礼仪和规矩上有点外婆的影子,其他可没有一点像。”
“我只是在想,解放和平权,我们一直在追讨,每年也都有妇女协会上书,亚洲范围内,除了兔国,我们是女性政治家比例最多的地方。可是现在这个社会,依旧把女人归类到附属品,到底是社会的错,还人出了问题。”
“梨花女子大学,明明综合实力未必比不上所谓的SKY,但是我们在学校排位上,却单独按照女子大学排位。我们是国内最棒的女子大学,甚至是亚洲最棒的女子大学之一,可是这些的前缀都是女子大学。更恶心的是,梨花又被称为豪门政客儿媳妇的培养地,我学这些,我考进这所学校,谁在管儿媳妇啊,你不觉得这些东西都让人不爽么。”
“学术这种靠脑袋生存的地方,分性别就很让人烦躁了。可是,我见了很多投资人,制片方、公司、个人。很多人都说,你的故事以你的角度写的算不错。客套肯定有,说不定都不是客套,只是不耐烦我缠着他们,所以想打发我。所谓我的角度是什么?女人的角度?”
“我想拍电影,爸爸想让我继承家业,家里面的那个女人却说,是时候要准备终身大事。我都没去找她麻烦,她跑过来管我的什么终身大事。我发脾气教训她,她冲着我爸哭又被教训,我又觉得她也可怜。你说,她大好青春,比我大不了几岁,长的也好,跟着我爸,图荣华富贵,为什么不自己去拼呢?”
街上的寒风瑟瑟,清潭洞最不缺的就是豪车和美女,柳楠晴弹了弹自己夹克的领子,下巴对着一个穿着贴身超短连衣裙,整个大腿都漏在寒风中,抱着一个男人手臂娇笑的姑娘“我哪一天兴致来了,说不定也会穿成那样,可那也是因为我高兴,而不是为了取悦谁。珠宝玉器,华衣美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话题莫名其妙的深刻起来,李夕颜的大脑被冷风一吹,清醒不少,看着那个长的歪瓜裂枣却搭配一朵鲜花的情侣,轻声开口“你听过一句话么‘何不食肉糜’,说以前有一个皇帝,他从小长在宫廷里,锦衣玉食,每天最大的烦恼大概是,今天有什么能让他高兴的玩意儿。后来有一天,他听大臣告诉他,外面的百姓受灾了,连吃的都没有,快饿死了。他却反问那个大臣。。。”
柳楠晴轻笑着接上“为什么他们不吃肉。”抬手拍了一下李夕颜的肩膀“把我当什么了,生活幸福快乐,诸事不愁的小公主嘛?而且这是兔国的故事吧,我好歹是在兔国留过学的人。倒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有过诸事不愁,是个小公主的时候啊。”李夕颜笑眯眯的回她。
曾经有一次还是跟着老师去采风,去的地方是一个只有27个人的村子,好像也是05还是06年,那个时候在兔国,没通电,没通网,还在用着老式煤油灯的村子也是很罕见。唯一和外界联络的方式,是半个月一次,从陆路过来的船。那对李夕颜来说,简直是三观重建的一次经历。
海边人家招待客人,自有自己的广阔和豪气,一大盘红烧肉,上好的白米饭,脆脆的蔬菜,一桌没有海味,对他们就是最好的吃食。可是对期待海鲜大餐的小孩子们,却太过平常,平常到因为期望值太高还有点扫兴。
直到半扇猪吃完了,家里出现各种生鲜海产,家长孩子吃的分外满足,村长却一直和老师道歉,说着听不懂的方言,要人翻译说是招待不周。辗转找到的在老师楼下小餐馆当学徒的本村人,也是带他们来这里的小伙子,终于气愤的开口,就说外面人喜欢吃这些,你非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