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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吟 番外完结 (弱水千流)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L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中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第6章
  周围,连风都有一瞬寂静。
  阮念初抿唇看着厉腾,没有说话,眼神疑惑而探究。他手上的伞刀,是阿公给的,那她手上这把又是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
  对方泰然自若,视线在那把伞刀上审度数秒后,冷淡上移,看向她,语气微冷,“你动我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阮念初眸光微闪,解释,“这把刀,是我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我只是想用来防身。”
  闻言,厉腾没有吭声,只是抽烟盯着她,目光研判。
  阮念初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冷淡,“回答什么。”
  她握刀柄的手略微一紧,“两把伞刀。你手上的那把,是阿公给的,那我手上这把是怎么来的?”
  厉腾掸烟灰,“刀怎么来的,和你有关系?”
  阮念初咬嘴唇,左右看了眼,然后把嗓门儿压得很低,“你知不知道,这是中国空军的军刀。”
  他嗤了声,显得痞气冲天,“是么。挺厉害。”
  她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为什么会有?”
  头顶的浓云被风吹开,月亮出来了,清淡月光洒在整个屋顶。厉腾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冷漠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刻,他掐了烟头随手扔下去,侧目,冲她勾嘴角,“干我们这一行,杀的人越多,别人越怕你。”说话同时,一把将她手里的伞刀夺过,掂了掂,笑容阴沉而残忍,“宰了羊,总得顺手拿些战利品,你说对么。”
  阮念初手发抖,目光由疑惑到惊恐,最后变成愤怒。她怒视着他,牙关咬得死紧。
  好一会儿,她才颤声挤出几个字:“你们会遭报应的。”
  “是么?”厉腾一哂,仰面倒在屋顶上,后脑勺枕着一只胳膊,直视夜色,淡淡的,“你真觉得有报应这种东西。”
  她语气讥讽,“当然有。”
  他轻笑不语,眸色更寒也更深。
  “你不怕么?”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阮念初几乎脱口而出,“你们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后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厉腾竟丝毫不见动怒,“这儿不就是。”
  “……”阮念初无语。
  这是数日以来,她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聊天,坦白说,实在不算愉快。原本,她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救了她几次,证明他良知未泯,加上那把来路不明的军刀……她以为,他认识那把军刀的主人,至少和军刀主人存在某种联系。
  阮念初本想提出,请他高抬贵手放了自己。
  只可惜,军刀的由来让她失望,那只是他们某次暴行的战利品,这把刀的原主人,极有可能已遭毒手。
  她垂眸静默须臾,微动身,准备从屋顶上下去。可刚抓住房檐,那人冷不丁地开口,道,“阮念初。我和你一样,是中国人。”
  “……”阮念初动作骤顿,回头看他。
  厉腾神色自如,“我老家好像在中国北方。十岁那年,我被卖到柬埔寨,阿公收留了我,让我当他的童子军。所以,这辈子我只能给他卖命。”
  她听着,心里有点难受。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滑过竹木,留下几道白色刮痕。
  风静静垂着,屋顶上,姑娘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拂动。
  突的,厉腾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半挑眉,“真信?”
  阮念初呆住。
  厉腾掏出打火机,叼着烟眯着眼道:“这故事我第一次讲。编了两分钟。”
  “你……”阮念初气结,觉得无语又不可思议,握拳愤愤道:“你居然编这种故事来骗我?你无不无聊?”
  毕竟是个小姑娘,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腮帮鼓鼓,乍一看,像鱼缸里用来观赏的小金鱼。他直勾勾盯着她,眯了下眼睛,吐出烟,青白烟雾模糊了那张娇美的脸。道:“谁在背后说老子闷的。”
  这回,阮念初压根不想再搭腔。她没想起那天和小托里鸡同鸭讲的对话,只嘀嘀咕咕低咒了句什么,背过身,笨手笨脚地往下爬。
  厉腾抽着烟,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半刻挑了挑眉,“要不要帮忙。”
  “不要。”
  她气呼呼的,毫不犹豫便拒绝,手脚并用,动作滑稽可爱。谁知,爬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骨碌碌地滚下去了。
  “……”厉腾眸色骤然一凛,拧眉,翻身瞬间跳下去。一看,那姑娘刚好掉进地上的干草堆里,大半个身体陷在里头,脸上,头发上,全是金黄色的干草,看上去可怜兮兮。
  他眼底笑意一闪即逝,手插裤兜,上前两步,在干草堆前散漫站定。咬着烟,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帮忙。”
  “……不要。”阮念初觉得丢脸,语气比之前更恶劣,好一会儿才吃力地从干草堆里爬出来。站定之后跳几下,拍拍头拍拍身上,把干草抖落。然后瞪他一眼,转身打算回屋。
  “喂。”厉腾叫住她。
  她顿步,困惑地转过头,月色下,他提步走近,目光笔直落在她雪白雪白的脸蛋上,须臾,抬起右手伸过来。
  阮念初愣住。
  就在他指尖触到她脸颊的前一秒,她刹那回神,一慌,条件反射歪过头,往后退开。厉腾手停在半空,她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间穿过去。
  周围的空气忽然静了静。
  不多时,他手收回来,指了指她的头顶,冷淡道:“杂草。”
  “……”她尴尬地点头,“哦。”
  厉腾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阮念初在原地站半刻,扑扑头顶,把余下的干草仔细清理了一遍,回了屋。
  破花瓶里的稻花已经开始枯萎,她半趴在桌上看那些花,突的,一段对话鬼使神差从脑子里冒出来。
  阮念初脸色微变。她想起来了。
  厉腾说,她在背后说他闷……几天前的下午,她闲着无聊,和那个叫托里的少年说过不少话来着。他都听见了?
  “……”她心一紧,视线无意识落在那束稻花上,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窜出个荒诞的猜测。
  *
  第二天的中午,阮念初再次见到了托里。少年给她送来了饭菜。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她仍心有余悸,思索着,还是忍不住问少年,“Where did you go yesterday?”
  托里伸了个懒腰,回忆半天,挤出几个蹩脚的单词:“I……went out……”
  阮念初点头。托里毫不知情,看来,昨天的事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这才略微放心,笑笑,拿起筷子吃饭。
  被厉腾断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叫纳塔,是图瓦集团的重要精英成员。他气愤难当,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到了图瓦那儿,请阿公给主持公道。所以晚上的时候,图瓦把厉腾和纳塔一块儿给叫了过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与厉腾的争执中,纳塔失手,打碎了图瓦最喜欢的一尊观音像。图瓦把他杀了,尸体裹都没裹,直接便扔进了湄公河里。凌晨时分,阮念初听见有人在拍阿新婆婆的门,动作粗鲁,梆梆作响。惊起一阵狗叫声。
  “阿新!阿新!”喊门的男人嗓音粗犷,用高棉语说:“阿公屋里满地的血,你快去打扫打扫。”
  “知道了。”
  几分钟后,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身板儿出来了,手里拎着扫帚和拖把,脸色冷漠。
  阮念初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背心一阵透骨的凉。
  图瓦处。
  阿新婆婆弓着腰,拖着地上的血迹,很快便出去了。图瓦微阖着眼,坐在椅子上盘弄一串蜜蜡珠,偶尔发出哒哒轻响。
  须臾,图瓦道:“七天之后,BOSS要和西班牙人谈一笔大买卖,安全起见,BOSS把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Lee,通知兄弟们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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