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她咬下牛角颂的一角,猜测他是否会起身走人。然后转头,用一副八卦的语气低声问精英,“欸,你媳妇平时也这么健谈?”
精英剩下的半张脸也黑了。
然而,厉腾既没有走人也没有发火,他只是很平静地回答:“空降兵。”
徐晓娜很夸张地哇了一声,“你应该不是普通士兵吧?士官?”
“我军校毕业。”
“那你是军官?”徐晓娜兴致更高昂,“我表哥三十四岁,去年刚升少校,你应该也是上尉或者少校吧?”
厉腾没有答话。他端起咖啡,看了眼又放回去,拿起旁边的透明玻璃杯,喝白水。
阮念初见徐晓娜那么执着,便很好心地帮她解惑,“厉先生是空军上校,副旅职军衔。”
话音落地,徐晓娜和精英都愣住了。
之后,好半晌两人才回过神。徐晓娜脸上的崇拜差点儿溢出来,“这么年轻就是副旅职,太厉害了!”眨眨眼,半带试探地接了句,“你太太可真幸福。”
厉腾放下玻璃杯,“我没结婚。”
短短几秒,徐晓娜眼底有流光一闪即逝,轻声问:“那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
他侧目,视线笔直落在啃牛角颂的人脸上,续道,“我在追阮念初。”
短短六个字,全场气氛陡变。
精英和火烈鸟惊了。而阮念初手一抖,还剩三分之一的牛角颂掉在了桌上,啪。
*
这个下午茶,一如阮念初预料的精彩。只是她猜中了那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最后,四个人不欢而散。
其实准确的说,“不欢”的只有精英和火烈鸟。
精英气不满火烈鸟对厉腾的东问西问,火烈鸟则是气愤厉腾的最后那句话——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会看上她的手下败将?于是,她在临走之前,特意强调了一遍精英和阮念初的前任关系。
厉腾冷着脸充耳不闻,压根没理她。阮念初震惊于厉腾那句话,也没理她。
火烈鸟讨了个没趣,愤愤,扭头就离开了西餐厅。那脚下生风健步如飞的样子,半点不像个身怀六甲的人。
他们走后,剩下的两人也随之离去。
时值黄昏,夕阳遥遥挂在远方。
厉腾走在前面,阮念初跟在他身后,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若有所思。蓦地,阮念初步子顿住,道:“厉腾。”
他转身,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看她。
她笑,“谢谢你。”
厉腾瞧着她,“你除了这句就不会别的了?”
“……”重逢以来,她对他说的最多的貌似就是“谢谢”。阮念初微滞,顿了顿才又道, “我知道你刚才是在帮我。你其实没必要那么做。我和我那位前男友,也是相亲认识的,我和他没什么感情。所以徐晓娜说的话做的事,我无感。”
厉腾目光依然在她脸上,不过再下一刻就移开了。然后他冷淡道:“你们分手是对的。”
她一怔,“什么?”
“那男的不适合你。”
“……”阮念初默了默,“嗯,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片刻,厉腾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塞嘴里,点燃,“我一会儿有事,送不了你,自己打车回家。”说完他掸了弹烟灰,径直走向路边的黑色吉普。
刚走出几步,突的,背后又叫住他:“厉腾。”
他再次站定。面朝她的只是背影。
“要不……“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几秒后,竟说出一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来:“我们试试吧。”
周围有一瞬的安静。
须臾,厉腾闻声转过头,夕阳不烈,却晃得他眯了下眼睛。
那姑娘嘴角的笑,浅淡中夹杂了一丝忐忑。她语调如常:“老实说,我相过很多次亲,没一个能成。我们之间算革命友谊,相处起来,应该比其他人容易。而且我没有喜欢的人,你也没有吧?”
话音落地。
厉腾笑了下,动身朝她走近几步,低着眸,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你怎么就觉得我没有。”
她神色明显僵了瞬,道,“不好意思。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
他却一嗤,忽然弯腰贴近她,五官放大,强烈的男性气息侵袭她感官。她眸光闪动,心尖莫名颤了下,紧接着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说,“相了那么多次亲,想让我帮你应付家里人。对么?”
阮念初愣住。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原来,是这样一个意思?
厉腾看了她须臾,道:“帮你也可以。”
“那,我们就试试?”
“你准备怎么谢我?”
阮念初微皱眉,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话。然而下一秒,对面却嗤了声,“又信?”
“……”
“让你谢是逗你的。”厉腾转身只留一个背影,语气很冷淡,“走了。自个儿注意安全。”
第17章
说来惭愧,阮念初细数自己前二十五年人生, 她向男性提交往的次数, 为零。
倒不是因为她高冷, 女神, 拉不下脸,而是因为她在感情方面迟钝。以致在精英劈腿事件发生后,乔雨霏曾一边开导她一边调侃她, 说她是西施的脸东施的命, 下半辈子想告别处女,只怕都得借用工具。
如今这个魔咒却濒临打破的边缘。
阮念初脱单了。
这个消息, 她第一个告诉了阮母, 第二个便告诉了乔雨霏。
虽是闺蜜加死党, 但这位好友的感情生活却和她天差地别。拿其它友人的话来说, 就是乔雨霏交过的男友如果齐聚一堂,其场面之壮观, 绝不会亚于云城任何一间顶级牛郎店。交际花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得知阮念初有新男友后,乔雨霏先是一惊,再是一叹, 然后才秉承着一颗八卦之心打听,“怎么认识的啊?”
“相亲。”阮念初这么回答。
一听这话, 乔雨霏雀跃的情绪便蔫大半,叹气道, “看来, 注定又要花开无果无疾而终。”
阮念初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
好友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跟她说教:“爱情这玩意儿,是荷尔蒙激烈碰撞之后产生的火花,可不是随便相个亲吃顿饭就能有的。劈腿男的例子还不够鲜活么?”
阮念初皱眉,“说人话。”
乔雨菲被噎了下,思考片刻才道:“好吧,我换个通俗易懂的方式问你。你男朋友叫什么?”
“厉腾。”
“你想睡厉腾么?”
“……”阮念初挑起一侧眉毛,认真想想,摇头。
“厉腾想睡你么?”
“……”阮念初挑起的眉毛差点儿飞天上去,一阵惊悚,摇头。
“这不就对咯。”乔雨菲怅然而叹,“你们互相都不来电,证明你们对彼此没感觉,谈了也是白谈。”在乔雨霏的感情观里,灵与欲很同步,第一印象催生出好感,好感催生出情感,情感催生出情欲,再自然不过。
阮念初经验匮乏。对于好友的这套理论,她持保留态度,只是有点好奇,“照你这么说,喜欢他就等于想睡了他?”
乔雨霏冲她摇摆手指,道:“不全是。准确的说,是喜欢一个人,你肯定就想睡了他,但是想睡一个人,却不代表你肯定喜欢他。”说完又老气横秋地补充,“行了,先别管这些了。谈恋爱嘛,谁说一定要互相喜欢,既然对方人帅有背景,谈一谈也不吃亏,正好你妈那边也能消停消停。”
“嗯。”不试试怎么知道。
比起好友乔雨霏,阮念初在阮母那儿得到的回应就积极多了。
阮母很高兴,而令她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女儿当了这么多年木头,总算铁树开花,让人给勾开窍了。虽说对方不是本地人,刚被调来云城还没买房,但这些都没什么,只要人靠谱,女儿喜欢就好。
阮念初对此却有点尴尬。
那天她和厉腾提交往,纯粹是头脑发热鬼使神差,事后回想,实在是傻。他说了有喜欢的人,其实同意交往,只算帮她一个忙。
那她喜欢他么?这个问题,她自己也答不上来。当年在柬埔寨丛林,他护她度过人生中最痛苦难熬的二十一天,人在少女时代都有英雄情结,说对他半点没动心,那不现实。只是事后,她脱险回国,他继续执行任务,他们便天各一方再无瓜葛。
谁又能想到,七年后的现在,会有这场未知的重逢。
天意实在难测。
大概,他们之间是真的有缘分吧。
之后只过了三天,她的这个想法就得到了印证。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阮念初吃完饭离开食堂,准备回午休室睡觉,谁知走在路上,忽然被声乐分团的分团长给拦住。
事情很快交代下来。
说是空军政治部组织的学习会还没开完,负责接待工作的女同志却突发疾病,需要人顶替,可其它文职人员手上又都有工作,抽不开身。领导们便想从工作相对较轻的文工团里调人。
接待工作,其实就是些费力不讨好的体力活,端茶送水兼做引导员,文工团不太乐意,又把烫手山芋抛给了比他们更低一级的演出团。
再一抛,就抛到了阮念初这个无军籍签约演员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