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百分百肯定,程经理之前不会认识这个叫张福星的人。”
雷磊在程万里身边这么多年,两个人的交际圈子有很多都是重叠的。
如果说黄总认识这个人,他可能还会相信,但程万里的层次还到不了这个级别。
将一家公司都交给一个不熟悉的小伙子,从拿地到开发都全权委托,这得是多么信任的关系才行?
就算连成集团的董事长连国强只有一个女儿,公司到现在也只让连成管一管事务性的工作,没有敢直接脱手,就是这个道理。
有时候和信任甚至没有关系,即便是能力的考核,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
“有没有可能,这个公司之前就发现翡翠华庭那块地有地质塌陷,有可能赔本,于是制造了破产的假象,将公司资产清算了出去?”
王娜突然说:“在没开发之前,谁也没发现这块的地质塌陷问题,连我们公司的市场部随拍卖机构去调查时都没发现,这块地的缺陷藏得很深,但不代表没人知道。”
她这话一提,连成表情便凝重了起来。
“抵押有问题的地套取银行的开发贷款,再假做资不抵债,清算掉有问题的地?”
连成好歹也是商人家的女儿,从小看着他爸爸做房子卖房子的,这种事听得多了,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么推断的话,张福星后来为什么能有资本开投资担保公司,就说得通了。”
“但是这个人以前做过房地产,后来又做了投资担保,在本地地产界却没什么名气。”
在怀孕之前,张微代理过的楼盘、接触过的开发商,没有几十家也有十几家,这个张福星的名字却陌生的很。
“有没有可能,这个人以前和现在的程万里一样,也只是个‘代理人’?”
轰铛!
被封闭的思路就像被一束灵光降下,笼罩在知情者的头上,让他们突然间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代理人三个字,曾经是张微对童总最大的亏欠,也是童总坑王娜的原因。
他用各种手段让王娜选择了工作,放弃了家庭,然而阴差阳错之下,倔强不服输的王娜选择了釜底抽薪,直接带走了被童总“放弃”的那么多销售员,使他没有了再开公司的人脉。
就像现在程万里想要做事,就不得不挖连成的墙角一般,无论是新成立公司也好,收购其他公司也好,没有自己能立刻用的人手,都是致命的缺陷。
所以没有了销售员的童总很可能开设的并不是原先预期的房地产代理公司,而是直接作为投资人收购了现成的房地产开发公司。
如此一来,所有的地方就能说清楚了。
“那把柄呢?把柄是什么?”
崔皓在一旁听得眉头直皱,他对于什么代理人完全不感兴趣,他就想知道,那个把柄是不是大到足以让童总铤而走险。
哪怕是去报案,也得有足够的动机吧?
连成来公司的时间也短,和崔皓一样,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张微和王娜。
“连特助,崔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竞业协议’?”
王娜坐直了身子,重重吐出最后几个字。
“就凭这个,足以让童威赔的倾家荡产。”
***
事情有了明确的突破口,只要朝着张福星的方向继续追查下去,迟早能查出翡翠华庭那块地之前的公司有什么问题。
是真资不抵债也好,还是玩“一手借钱一手还钱”也好,如果童总真有参与其中,作为获利方,一定会有和这些公司的资金往来。
除此之外,程万里那边的那个“公司”也很成问题,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能竞拍过参与湖西区地块竞争的几家公司,尤其是文峰这样的地产巨头?
为了摸清楚情况,连成建议雷磊继续和程万里接触,弄清楚他的底气来自于哪里。
等送走他们之后,连成在公寓里接到了个电话,来电者正是她的父亲,连成集团现在的掌舵人,连国强。
“爸?”
连成亲昵地和父亲撒娇,“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呢?”
“我听说,你在查翡翠华庭那块地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连国强,开门见山的问。
“是啊……”
连成微顿了下,态度自然地说:“黄叔叔告诉你的?”
“你这小丫头,别想套我话。”
连国强笑着戳破了女儿的小心思,“我好歹是当董事长的,你以为做的隐秘,怎么可能瞒得住我?”
听到父亲用“你”而不是“你们”,连成心中一松,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的,爸,我是在查翡翠华庭那块地的问题,我觉得市场部之前那场车祸……”
“听我的,不要再查了。”
连国强直接打断了女儿的解释。
“只是一块地,没有多大的损失,我们还承担的起。”
“不是追究损失的事情,而是当初市场部那么多人……”
“车祸已经发生了,你难道要为盖棺定论的事情再翻身吗?连成,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全?”
连国强的声音严厉极了,丝毫没有平时对女儿那种慈爱关心的样子。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而你将来是要继承公司的,如果你有什么闪失,你让我怎么活,让你妈怎么活?”
连成抓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爸,你是不是也猜测过……”
“没有,从来没有。”
电话那头的人毫不犹豫地否认。
“公司出了这种事,是我们管理上的疏忽,是我们的不是。当初这些人的家属,我们公司也都已经抚恤过了,连他们的孩子也会承诺抚养到成年,我们已经尽了我们应有的责任和义务,所以这件事就该翻篇了。”
“翡翠华庭现在开盘卖的很好,所有人都等着在交房。顺顺,就算你不考虑父母的担心,总要想想公司现在的状况,经不经得起折腾!”
房地产也是很讲究风水的,一块地还没拿就死了人,而后纠纷不断,如果再扯出什么官司,这个楼盘名声就毁了。
连成被父亲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一顿,最后他甚至以自己的心绞痛作为筹码拿出来劝说女儿,逼得连成不得不答应松手,不再追查这件事,以免查到最后给自己惹祸。
收了线,连成准备去洗漱,一抬头看见客房门前倚靠着的崔皓,不由得眼睛一亮。
崔皓的长相其实是非常精致的那种,只不过他的眼皮和嘴唇都较薄,看起来就有些冷清薄情,平时得靠带眼镜柔和这种不太好相处的气质。
现在他去掉了眼镜,头发凌乱的搭在头发上,看起来有种不羁的美感。
不再端着、克制着的崔皓,和那些在生活中肆意挥洒青春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连成这套公寓是间有两百多平的大平层,自从被连成“控制”了起来,崔皓就和一个保镖住在客房里,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不过他知道自己查到真相的希望在连成身上,也就不再追求其他的,每天乖乖的继续着两点一线,也不催促连成加快动作。
只不过公司里流言蜚语慢慢起来了,童威也因此对他耐心大减,差不多也到了要发作的时候。
他几乎摊开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如果这时候连成选择放弃,那他不仅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是人生最好的时光都得在牢房里吃饭。
连给自己自证的机会都没有。
“董事长打来的电话?”
崔皓了然地问。
“嗯,怕我出事。”
连成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光是怕出事吧,还怕买了翡翠华庭的人避讳什么想办法退房?”
崔皓冷笑。
“那些人命和公司的利益相比,算得了什么。”
“知道你急,不用这么幽怨。”
连成笑着靠近他,给他拂开额前凌乱的头发。
“连成还没这么小家子气,为了一块早知道有缺陷的地不顾人命,那只是我爸为了劝我收手的说辞罢了。”
“是此连成,还是彼连成?”
面对连成靠近的动作,他没有避开,反倒更进一步。
“是此连成,也是彼连成。”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准备进洗手间。
“时候不早了,你也睡吧。老市场部的事情,我有分寸。”
“可是你要不查了,谁能……”
崔皓终于没有了刚刚的“冷漠”,上前抓住她的手。
“你当初是被谁抓到的?又是谁找到张福星这个关键线索的?竞业协议的事张微不提,谁又能想起来?硬盘里的内容难道是我解析出来的吗?”
连成反手搭上崔皓细长的手掌,不由自主摸了摸,在崔皓怔愣的表情中,提出一连串的反问。
“我,从来就不是主角。”
她轻笑着,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放心吧,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