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孙钿也聊起这个话题，孙钿就哈哈大笑道，
“的确啊，连载的时候，冯凯的人气就居高不下。徐露就负责被读者们吐槽。”
所以这部戏，陈大山的重点应该是落在体现郎浩的种种魅力上吧，海岳本是这么以为的，岂料陈大山在拍摄时明显对她要求更高！
比如当她觉得郎浩演得不尽如人意时，陈大山头也不抬地喊了声‘过’；而她觉得自己演得还不错时，陈大山却皱着眉说‘再来一条’。海岳心里就纳闷了：
陈导演他是不是，还在记仇自己拒绝了他处女作的事儿啊！
而当她惶惶不安地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问了陈大山后，他却轻描淡写道，
“你刚才那一条还行吧，不过不够好。再来一次有没问题吗？”
“没，没问题。”海岳讪讪地正想走，陈大山却狡猾一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要求特别高，比对郎浩的要求高多了？”
海岳一听，立刻竖起耳朵。陈大山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没办法，颜值不够才需要用演技来凑啊。你男朋友一站在镜头前就光芒万丈，你行吗？”
气得海岳几乎要七窍生烟了。
………………
这天晚上收工，郎浩已经忍不住地打哈欠了，但他还是轻轻拉过海岳的肩头，在她的腮边留下一吻，宽慰道，
“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还想着导演的那番话呢？”
海岳默默无语地抬头看他，他看一脸倦容还是满满的帅意，不禁轻轻捶他一下肩膀，
“我呀是在羡慕你有好的DNA，陈导说你站在镜头前就光芒万丈……还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
的确，无论是成熟的西装还是学生时代的运动装，稍作修饰后的郎浩往镜头前一站，就足够粉丝们值回票价了。甚至海岳觉得，当屏幕上转到自己的镜头时，那些女孩儿们就会开始低头发朋友圈感叹郎浩的盛世美颜了，所以啊！
陈导说得没错，颜值不够，真的需要演技来凑啊！
“羡慕也羡慕不来。”海岳嘟着嘴，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所以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努力二字，她可不是随口说说的。看了通告，明早只有郎浩的单人戏，她就推郎浩早早去休息了，自己抱着明天要拍的剧本，去酒店后的一处木头凉亭里，边乘凉边磨戏了。
明天要拍的这场戏还挺重要，是学生时代的冯凯追求徐露，第一次带她约会的场景。他骑着自行车意气风发地在女生宿舍门口等到她，然后载着她去了一家很受女孩欢迎的下午茶店。
按着海岳的理解，此时的冯凯应该是真正地喜欢着徐露的——哪怕只是一种拯救阴郁少女的圣父心态，但毕竟是喜欢着的。所谓的前面有多甜，后面就有多虐，为了和电影后半段的命运形成对比，这段戏的重要程度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海岳看着剧本，又翻翻原著小说，心头有个问题始终萦绕。
恰好这时，远远传来一阵拖鞋的脚步声，海岳刚一抬头，就瞧见陈大山穿着邋里邋遢的T恤和沙滩裤，一双旧哈哈的塑料拖鞋，左手提着个超市购物袋，右手夹着根吸了一半的香烟，一说话就是一股呛人的味道，
“哟，在琢磨剧本啊，看来我白天和你说的话起作用了啊。”
………………
陈大山毫不客气地就在海岳身边坐下了，看她皱着眉头，就识趣地掐灭了香烟，又从购物袋里掏出一罐啤酒，大方道，
“给？”
海岳迟疑地摇摇头，“谢谢，可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陈大山有些诧异，“我以为女演员会喝酒，是基本修行呢。”
海岳皱了皱眉，她知道陈大山在指什么。没红的女艺人多多少少有陪投资方吃饭喝酒的经历。于是她就撇撇嘴，
“哦，可能是因为我颜值不够吧，陪酒也轮不到我。”
陈大山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自己开了罐啤酒咕噜噜了一半，“哟，记恨我白天说的话啊？我这人说话直，但话糙理不糙。”
“我明白。”海岳眨眨眼，语气也放柔了些，举了举手中的剧本说，“我当然明白陈导是一番好意，所以这才加紧练习呢。”
陈大山满意地点点头，又喝一口啤酒，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做导演指点一下的吗？”
海岳看他这副烟酒满足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但还是正经了脸色，提出自己一直在琢磨的问题，
“导演，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你说吧。”
“原著中，描写学生时代的冯凯和徐露恋爱的片段有很多，比如有漫步校园的，有海边约会的等等，都很甜蜜……”电影因为篇幅有限，对这些恋爱的片段进行的筛选，有些成为一串闪回的镜头，有些干脆就去掉了，唯独这一段成为了重头戏被单独列出。而海岳不明白的正是……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偏偏列出了这段戏，这段戏和其他恋爱桥段比，有什么不同之处？”陈大山看出了她的心思。
海岳点了点头。陈大山就笑了，
“答案很简单，虽然海边的约会桥段更甜蜜更好看，但这一段作为冯凯对徐露发出的第一次邀约，光是‘第一次’这一点就值得重点列出了……”他见海岳神色专注，又进一步解释道，
“第一次约会，也就奠定了两人接下来的恋情基调……你觉得，冯凯和徐露在大学时代是一对怎么样的情侣？”
海岳琢磨片刻，抬头道，“男强女弱。”
没错，恋情的起初，冯凯的优势和主导地位是绝对的。所以当他意气风发地骑车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从未想过徐露会有拒绝他的可能。甚至约会地点也是自己定的，全然没有征求过徐露的意见。
陈大山闻言，赞许地点点头，把喝完的啤酒罐子丢进垃圾桶，继续道，
“想必生活中，你也见识过类似的情侣关系吧。帅哥见惯了阳光灿烂的大美女，偶尔遇到羞涩内敛的小丫头，忽而转了口味地心生几分怜爱。抱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快感，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追求对方，可能很多女孩儿觉得这种桥段是‘浪漫’。可是生活中往往这样的情侣，最后都是怎么样的下场？”
海岳咬着嘴唇，“……可能，并不长久。”
“是极有可能，并不长久。帅哥身边的诱惑实在太多了，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点清淡小菜，的确很可口，但是一直吃也是受不了的。”陈大山哼哼着，那副模样，真让海岳觉得他没成名前是不是受了某个美女的创伤！
但不得不说，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所以……”海岳讷讷道，“如果没有徐父横插一脚，这两人原本的结局……很有可能是走不到最后的？”
陈大山大大地点头，“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有徐露的爸爸，一年半载之后冯凯可能就换女朋友了。而正因为有徐父的存在，才让冯凯对徐露的爱混合着一种恨意，长长久久地保存了下来。可以说，这份恨意，简直是两人关系的保鲜剂了。”
“听你这么一分析，这个故事真是一点儿也不言情了。”海岳叹气着。
“所以，这就是我愿意接拍这个故事的原因。”陈大山笑了，“原作者孙钿的想法，我并不清楚，但我很喜欢她的写作笔法，能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他说着，看着海岳手边的原著小说和手机，又说，
“所以，我觉得你不需要时时刻刻去问孙钿的建议，因为每个人的理解本就不同，而且电影改编本就不需要照搬原著。”
海岳似是被陈大山说中了，脸色微微一红。陈大山带着一丝酒气地站起身，“别太晚了啊，明天下午到晚上的戏都有你。”
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又忽而回头问道，
“你觉得，徐露是个怎么样的人？”
海岳愣了下，“内敛，隐忍……”
“你觉得她是个笨蛋吗？”
“当然不是！”海岳有些诧异，陈大山为什么会这么说，“故事里的徐露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最好的专业，怎么可能是笨蛋。她……是个聪明女孩儿吧，高中时因为爸爸是暴发户而受到同学排挤，到了大学后她就很懂得隐藏自己。我记得她爸爸送了个名牌包给她，徐露特地弄得旧了些才带去学校用，用的时候装出一副很爱惜的模样，好像这个包对她来说挺贵的一样。”
“既然不想被同学知道家里有钱，那干脆不带名牌包上学不就好了？”陈大山又问。
“因为她的同学都属于中产阶级，太穷或太富都是异类。她只是想融入大家而已。”海岳说着，陡然明白了陈大山的问题：徐露显然是个聪慧的女孩儿，她难道看不出冯凯对她只是短暂的求新鲜罢了？
陈大山继续道，“那你觉得，徐露是那种把谈恋爱当成玩玩儿，哪怕知道是露水情缘也甘之如饴的女孩儿吗？”
海岳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是的！
徐露心思敏感细腻，绝不是那种放得开的女孩儿。
“所以，明知道冯凯这种男孩儿对自己不会是长久的，那她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拒绝，省得以后受伤呢？”海岳自言自语道，“因为……她对冯凯一见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