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意笑出了声。
“后来爷爷被我问烦了,就跟我说,如果想要知道为什么,那就自己去尝试,去了解,别就只眼巴巴盼着一张嘴,答案就自己跑来了。”
陈声耸耸肩,“老爷子这么刺激我,我当然要做给他看了。”
“可你为什么没去做研究,反而跑来当飞行学员了?”
“因为我想让老爷子看看,他研究了一辈子,也就只会纸上谈兵,他孙子可不只有一张嘴,随便说说就行。”他眉眼微扬,不可一世地说,“老子的目标是上天。”
路知意哑然失笑。
可陈声轻飘飘抬头看她,接着说:“另外一个原因,老爷子早年长期在研究所里待着,那时候条件上不来,蓉城又潮湿,他五十来岁就不太能走动了,腿脚不利索。我当时年纪也小,一脸天真地跟他说,等我长大当个飞行员,载着他满世界飞,用不着他长途跋涉奔波。这不,狠话放得太早,后来想打退堂鼓也没脸抽身而出了。”
路知意望着他,年轻的男生坐在那,一如既往懒洋洋的,可他回顾往事时,眼里倒映着高原的苍穹与青山,唇畔夹带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又有些别样的温柔。
少了些许张狂,多了几分从容。
她看得出,那些话里真真假假,真的是对爷爷爱护,假的是不争不馒头争口气。
因为他说到飞行员时,眼里有不灭的光。
她想了想,端起剩下的那点汤,学着当初他的模样,朝他面前的汤碗清脆一碰。
“那就再干一次杯,敬我们共同的堡垒。”
眨眨眼,她笑着重复一遍当初他说过的话:“你有你的堡垒,愿意为它横刀立马,坚守终生。我也是。”
陈声惯会说些刻薄的玩笑话,此时该说点什么呢?
——“路知意,你鹦鹉学舌学得还不赖嘛。”
——“你的堡垒是大山里的土堡,我的可是有空气动力学泰山北斗镇守的,也能相提并论?”
可她这样认真地冲他笑,鹦鹉学舌也无妨了。
陈声望着她,很多念头一齐涌到嘴边,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共勉。”
他端起剩下的半碗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汤汁入了腹中,又仿佛蔓延到四肢百骸,暖洋洋的一片。
牦牛松茸炖汤锅,蜂蜜馒头配青稞。
这山这水,这景这人,都叫人觉得自在。
时候不早了,陈声退了房,穿过马路去对面的空地上取车。
路知意在窗外与他作别。
“路上慢点。”
“知道。”
“山路不好开,别走神。”
“嗯。”
“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不要疲劳驾驶——”
“有完没完?”陈声系好安全带,侧头瞥她一眼,“我这不是好端端把你送回来了?这会儿才来质疑我的车技,路知意,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
不能质疑男人的车技和床技。
路知意默默脑补完毕,挥了挥爪子,“到了跟我说一声。”
说到这个……
陈声忽然想起什么,把手伸出窗来,“手机给我。”
“嗯?”路知意一愣,依言递了过去。
一千块不到的杂牌手机,好在是智能机,不是老年人的直板机。
这已经超出陈声的想象了,毕竟对她要求不能太高。
陈声接过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听见响铃后,挂断,这才递还给她。
路知意会意了,“你的号码?”
“嗯,存好了。”他发动汽车,最后侧头看她一眼,言简意赅宣布,“走了。”
汽车缓缓开上了马路。
陈声把车窗合上,从后视镜里看她。
路知意还站在原地没动,伸手傻乎乎朝他挥着,嘴唇动了几下,声音却被窗户挡住,又被汽车的杂音吞没。
可他知道她在说什么——陈声,再见。
像是为了给昨晚那个未完成的举动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他忽然一阵冲动,又重新打开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探了出去。
懒洋洋地,在冷冰冰的空气里挥了两下。
他对自己说,真蠢。英明一世,毁在一时。
可另一个声音立马响起:这不是他的错,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都是她的错。
空地上,路知意挥了挥手,也不知道他看到没。
多半没有。
那个人的个性,极为干脆,多说两句注意安全他都会不耐烦,哪有耐心去关注她的后续。可路知意感谢他为她做的这一切,硬是对着绝尘而去的车挥别半天。
正准备离开,却忽然看见那车窗重新降下。
一只手探了出来,极为随意地挥了两下,肤色白皙,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仿佛一件艺术品,在这高原上难得一见。
路知意蓦地笑出了声,重新举起手,冲他用力地挥了挥。
直到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第二十五章
小姑姑的生日, 路知意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好菜。
穷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花样, 常常连生日都不过, 这还是路知意挂在心上, 路雨才过了次生日。吃一碗长寿面, 穿着侄女送的羊绒毛衣,已经够她乐得合不拢嘴。
吃过饭,她休息了一会儿, 又骑车回学校上课了。
路知意起得早, 有些困, 遂爬上床睡了个午觉。
大概是前些时日熬夜复习,睡眠严重不足, 她居然从午后一点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半, 最后还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迷迷糊糊接起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
“我到了。”
她一愣,清醒了些, 在被窝里揉揉眼睛,“……陈声?”
声音带了些刚睡醒的朦胧暗哑。
陈声一顿,“你在睡觉?”
“嗯, 一不小心睡过了头。”她坐起来,看了眼墙上的钟, 吓一大跳, “都四点半了?”
窸窸窣窣往床下走,“饭还没做,猪还没喂, 带回来的脏衣服还没洗,完了完了……”
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什么,“你平安到了?”
“……”
陈声:“我刚才第一句话就说了,你耳朵扇蚊子去了?”
路知意说:“冬天哪来的蚊子?”
“……”
不愧是高原少女,笑话都这么冷。
陈声扯了扯嘴角,“行了,大爷我累了,不跟你多啰嗦。”
他挂了电话,脑中却浮现出路知意忙忙碌碌做家务的样子。
手上的冻疮,年后该更严重了吧……
还有八天就到春节时,陈声的母亲魏云涵,照例去商场买礼物。
陈家一大家子,过年不兴送红包,老爷子定下家规:送点实用的礼物比什么都强,不需要那些个铜臭味。
往年都是丈夫与她同去,可年末了,法院事情多,年终总结一大堆,陈宇森忙得焦头烂额,便吩咐儿子:“今年你陪你妈妈去。”
陈声下意识要回绝,回头看见魏云涵一脸期待的模样,顿了顿,“……哦。”
要过节了,商场人满为患,闹哄哄的。
魏云涵先是替小辈们挑了些玩具,年纪稍大些的就送文具用品。长辈们则是蜂蜜等营养补品。最后才轮到同辈。
女眷们送什么好?
陈声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母亲身后下了一楼,一整层都是化妆品专柜。混杂一气的香水味在空调热气里升腾翻滚,令人反感。
魏云涵在挑面霜,陈声百无聊赖立在一旁,一身黑色立领大衣,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好似云端月,鹤立鸡群。
周遭不少女性,纷纷侧目。
他低头摆弄手机,片刻后,无意中听见一旁有人问营业员:“这是今年最新款的手霜吧?”
陈声一顿,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扫了一眼。
那妆容精致的服务员热情地对顾客说:“是的,这一款很滋润,是我们今年刚推出的最新款,防冻伤,对干皮有特别好的效果……”
后面紧跟着一大串女性才明白的描述,但陈声听进去三个字:防冻伤。
他把手机放回包里,走上前,忽然问了句:“手上长冻疮的,用了这个能好吗?”
服务员和那位年轻的女顾客都抬头看他。
那女生原本还有些不高兴被人打断,目光接触到陈声的脸,顿时一愣,那点不悦就一扫而空了,反倒还有些惊喜。
服务员点头,笑得比前一刻更甜了些,“这一款产品分三种,功效不同,这支主要防冻伤。”说着,她拿起另外一只粉色的,“这个是对已经冻伤的皮肤有镇定和止痛止痒效果的,味道也很好闻,是樱花味。上面的图案是国际知名设计师索菲亚——”
“帮我包起来。”他不耐烦听下文,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
谁要知道图案是谁设计的?
他扫了眼那上面稀奇古怪的魔法少女——丑。
想到她那高原红,陈声又问了句:“这种防冻伤的,有涂在脸上的吗?”
“您是说面霜吧?”服务员笑吟吟取来同款面霜,“这个就是,和手霜功效一样,它——”
“包起来。”
“……好的,您稍等。”
服务员看他言简意赅,一脸“你也废话少说”的表情,收了心神,不再多嘴,手脚麻利替他包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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