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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 (容光)


  她一顿,重复一遍,“用不着还?”
  “没多少钱,你自己拿着吧。”
  他说得很随意,路知意简直匪夷所思,终于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这算什么,你在施舍我吗?”
  “施舍?”
  “多谢你这么好心,但是没必要。”她拉起他的手,将五张纸币塞他手里,然后松开。
  陈声眉头一皱,将钱又塞回去,“我不缺这点钱,都说不要了,你坚持个什么劲儿?”
  哪知道路知意倏地收回手去,那几张菲薄的纸币轻飘飘落在地上,散落开来。
  陈声看着一地的钱,又看了看她的帆布鞋,有些不耐烦了,“有空跟我啰嗦,不如拿这钱去买双鞋子。”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下意识抬头看她,只看见她刹那间沉下去的眼神,泛着怒意,像这夜晚一样冷冰冰的。
  路知意朝后退了一步,“我的鞋子是破是旧,如果碍着你的眼了,那我们离远一点,大家相安无事,眼不见心不烦。”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陈声,你搞清楚一点,我不是乞丐。”路知意冷冷地说完这句,也不顾地上散落的钱币,转身就走。
  不是这样的。
  他并没有把她当乞丐,压根儿从头到尾都没那个意思。不过是想着这几百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她来说却很有分量。
  每天跑操,体能训练那么长时间,买双新鞋吧。
  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没别的意思。
  陈声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路知意!”
  可她压根没理他,头也不回追上大部队,混入跑操的人群里。
  热身完毕,俯卧撑和压腿也照例走了一遍。
  她就在人群里,陈声频频看她,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朝他投来一眼,一眼都没有!
  臭着张脸干什么?
  他握着刚才捡起来揣兜里的钱,也有些火大,他是为她着想,她居然这个态度这个反应,妈的,吕洞宾总是被狗咬!
  九点四十五,跑操结束,人群三三两两往外散了。
  苏洋喘着气,“走吧。”
  路知意点头,哪知道没走上两步,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阴魂不散的陈师兄就这么站在她身后,“你等下,过来说两句。”
  “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
  “那你闭嘴,听我说。”
  “……”路知意挣了两下,可男生力气大,鹰爪似的钳住她。干脆也不挣了,“行,你说。”
  陈声的眼神顿时落在苏洋身上。
  苏洋立马会意,“行,行,你俩说,好好说,别打起来啊。我去操场门口等你。”
  最后一句是跟路知意说的。
  人是留下来了,空间也挪出来了,操场上不出片刻,人去楼空,只剩下呼啸的风,和一地青葱的草。
  可到了这份上,陈声却又迟疑了。
  说点什么好?
  路知意催他:“说啊。”
  他烦躁地抹了把头发,看她一眼,又留意到下巴上那道墨渍。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形象!
  他把手伸进兜里,往外拿东西。
  路知意以为他又要把钱还她,下意识地蹙眉,不耐烦,“都说了不要了,你——”
  谁知道修长的手在半空中摊开来,掌心摆了包纸巾。
  她一顿,“……干什么?”
  陈声一把将纸巾塞她怀里,“自己照照镜子,下巴上有东西。”
  他说完这话,不耐烦地转身就走,骂自己多管闲事,像个傻逼。
  路知意半信半疑,掏出手机借着路灯的光照了照,下巴上当真有一道长长的黑色印记。
  什么时候弄上的?
  她一边抽了张纸巾去蹭,一边回忆,很快想起写范文时小孩那阵莫名其妙的笑声……臭小子,幼稚得无边无际。
  墨渍早干了,用力蹭了几下,下巴都发红了,还是没擦干净。
  她犹豫片刻,飞快地把纸巾凑到嘴边抿了抿,借着口水再擦擦。擦完了,正对着手机屏幕仔细看时,身后传来陈声不冷不热的声音。
  “路知意,你还是个女的吗?”
  她吓一跳,扭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大步流星走掉的人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一脸嫌弃看着她。
  饶是脸皮厚,也没忍住血气上涌,红了耳根。
  她故作镇定走到他面前,把那包纸巾塞他手里,冷冷淡淡说:“谢了。”
  然后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往外走。
  走了几步,听见身后人不轻不重的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脚下一滞,她背对他停下来。
  他的声音被风送到耳边,因为距离与风声显得有些语焉不详。
  “……路知意,我没当你是乞丐。”
  路知意握着那张擦过下巴的纸巾,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却看见他反向离开的身影。年轻的背影单薄似剑,无法无天,似要劈开这混沌天地,沉沉黑夜,孤勇地杀出一条路来。
  她嘀咕一句:“要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就完了,拐弯抹角说些有的没的,神经病。”
  
  晚上十点,洗了个澡。
  陈声坐在桌前擦头发,手机响了。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小叔叔小婶婶那边出事了——陈郡伟他爸对芝加哥那女人有了真感情,死活闹着要离婚,还要求财产均分。这事他已经嚷嚷好几年了,陈郡伟他妈当然不同意,拖了这么好几年,就是不离,婚姻名存实亡也无所谓,反正我不痛快你也别想痛快。
  这回两人约在外头见面谈判,结果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路人报了警,两人局里见,连老爷子也给惊动了。
  陈宇森在电话那头摘了眼镜,捏了捏鼻梁,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你去小伟家里看着他。刚才你妈给他打了个电话,那孩子知道这事以后,一个字也没说,笑了笑就把电话挂了。我担心他一时冲动,做什么傻事。”
  陈声扔了毛巾,“好。”
  转头就给陈郡伟打了个通电话,言简意赅:“哪儿也别去,我买点酒,一会儿上你家喝两罐。”
  顶着半干的头发下楼,超市买了洗漱用品,校停车场取车,上路。一气呵成。
  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到了陈郡伟家里。
  少年穿着T恤短裤来开门,见他两手空空,“酒呢?”
  屋内开着中央空调,温度调得很高,就跟过夏天似的。
  陈声:“没买。”
  顺便吐槽,“有你这么败家的?冬天还没来,空调就开了,穿件长袖会死?”
  “会。”陈郡伟念念不忘,“不是说好买酒来,你唬我?”
  陈声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高二的学生喝个屁的酒。”
  接着关掉空调,上他房间打开衣柜,拎了件长袖卫衣出来,“套上。少浪费电。”
  陈郡伟不服,“又没让你交电费,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事无成的米虫不配浪费国家资源。”
  “???你他妈到底上这儿来干什么的?”
  陈声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少跟老子没大没小。”
  “就准你说脏话,不准我说?”陈郡伟就差没跳起来。
  “什么时候你像我一样成熟懂事识大体,我就准你跟我平起平坐说脏话。”
  陈郡伟:“……”
  他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陈声来去自如,就跟在自己家中一样,烧水,煮面。出锅后,端了一碗放茶几上,自己手里捧一碗,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吃起来。
  他没调频道,电视上在放一部法国老电影。
  也没招呼陈郡伟,面他煮了,爱吃不吃。
  陈郡伟不会做饭,到底是饿了,坐他旁边也端了面开吃,一点没客气。
  隔着热气腾腾的烟雾,他看见电影里那短发少女仰头问杀手:“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 are a kid?”
  杀手说:“Always like this.”
  他端着面,忘了吃,视线落在面汤里,慢吞吞地问了句:“哥,既然人生永远这么操蛋,我努力又有什么用?”
  陈声捧着碗,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操蛋的是人家的人生,又不是你的,你不好好努力,才他妈一辈子操蛋。”
  “蛋有什么好操的?”
  “你不努力,连蛋都操不着。”
  “哈哈哈哈……咳!”陈郡伟被呛得咳嗽起来。
  陈声递了张纸巾给他,“听过一句话没?成功的男人,白天瞎JB忙,晚上JB瞎忙;失败的男人,白天没啥鸟事,晚上鸟没啥事。话糙理不糙。我问你,你想当成功的男人,还是失败的男人?”
  陈郡伟咳得撕心裂肺,边咳边笑,就差没捶胸顿足给他跪下。
  夜里,他非要跟陈声一起睡。
  陈声一脸嫌恶,“滚,我不跟男人睡。”
  陈郡伟站在门口搔首弄姿,“你可以把我当女人。”
  “女人要都跟你一样,我这辈子除了看破红尘燃灯守夜,不做他想。”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进了陈郡伟的房间。书桌上开着一盏台灯,铺了张卷子,他走上前看了眼,注意到卷子上方有一行娟秀漂亮的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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