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燕绥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辛芽叫进办公室。
一夜不见,被亲情滋润的小姑娘容光焕发,捧着给她买的早餐边布置边问:“燕总,你昨天休息得怎么样啊?”
燕绥的睡眠一向不好,尤其昨晚又是歇在大院,感觉刚合上眼天就亮了。
她掰了筷子加了个汤包,声音含糊:“还行,在机场的时候让你把路黄昏他们的号码要来,你要到了吗?”
“要到了。”辛芽还不清楚燕绥的心思,用手机翻了通讯录,递给她:“不过只要到路黄昏和胡桥的,另外一位太闷了,说话也不爱搭理……傅队长跟我说他不用手机。”话落,她又自己嘀咕了句:“怎么可能有人不用手机?”
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她号码。
燕绥哼了声,张嘴一口吞掉整个汤包,瞥了眼屏幕上那两个号码,吩咐:“你没事跟他们多聊聊,联络下感情。”
辛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哦”了声:“可是胡桥说他们在海上,没信号,手机就用不了……”
燕绥筷子一顿,暗骂了一句猪脑子。她怎么忘了海上没信号呢!
她嘬了口豆浆,挑眉:“这样,你等会打个电话,往军舰上的值班室打。就感谢,感谢海军让商船和船员平安,让他们务必转达这份感谢给当事人,记得要诚恳点啊。”
辛芽听得一脸懵。
感谢这种事,来之前不是已经做了嘛……
她还记得燕总跟傅队长握手的时候,感动得都舍不得放……所以还要感谢一遍吗?
“再去做面锦旗,等着胡桥他们回来,就送过去。”燕绥咬住吸管,绞尽脑汁:“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辛芽目瞪口呆……
她瞄了眼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小声提醒:“傅队长他们还有半年才回来,不如你慢慢想,燕副总还在会议室等你。”
——
此时,远在亚丁湾海域的傅征,刚接到任务——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百洲号一名船员受外伤后鼻腔突然大量出血,其余船员紧急治疗无效,危急生命,申请救助。
收到紧急医疗救助信息后,邵建立刻派出医疗小组登船,傅征随小艇护送。
患者伤势稳定后,医疗队留船一天,观察患者情况。
傅征和医疗小组同住在百洲号的甲板室,入夜后,他值班瞭望。
没有月光的夜色,海上唯一的光芒就是远处的灯塔,正随着波浪浮浮沉沉。
老翁从房间出来透气,见他一个人站在高处,手脚并用的爬上来:“也没月亮啊,你这一脸思念的,想什么呢?”
傅征垂眸看他:“没光你也能看见我一脸思念?”
“心灵感应哈哈。”老翁有点恐高症,爬上来就后悔了,蹲着蹲了会,被风吹得有点冷,灰溜溜地又爬下去:“老年人先回去睡了。”
傅征搭了把手把他送下去,自己又站了片刻,摸了摸脸。
刚才隐约听到有鱼尾在海面摆动的声音,有一刹那,他忽然想起那天午后,燕绥抬手遮着阳光,仰头问他在船上怎么打发时间……
那扬着唇角漫不经心的笑容,比这大海还让他有征服欲。
第二十二章
眨眼入冬。
立冬那日,郎誉林叫她回大院吃饺子。
有一段时间没回去,燕绥也馋舅妈的手艺,那天提前下班,自己开车回了大院。到的时候小舅妈还在包饺子,燕绥是小辈,不好站着空等,洗了手进厨房帮忙。
“其琛怎么没回来?”燕绥刚才里外晃了一圈,都没见着郎其琛,猜想这个点还没来,今天应是不回来了。
“部队有纪律,哪能随他想走就走的。”小舅妈看了她一眼,温声问:“你爸呢,现在还在南极?”
“没。”燕绥沾了点水捏饺子皮,道:“去冰岛了,说要看极光。”
小舅妈轻叹了一声:“你说你爸也真是,这么大一公司丢给你就不管,上次劫船的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吧?”
燕绥笑了笑,替燕戬开脱:“我没跟他说,都过去的事让他操什么心。”
“那过年呢?”饺子下了锅,沸腾的水汽里,小舅妈的语气也带了几分蒸腾的朦胧:“有没有说过年回不回来?”
“不回来了。”燕绥递了碗给她:“不回来也好,我怕他回家了,家里空荡荡的又要难受。”
燕绥的母亲叫郎晴,是郎誉林最小的女儿,生前是名军医,三年前因病去世。
燕戬和郎晴感情深厚,结婚二十多年也宛如新婚。郎晴去世后,燕戬伤心过度,一蹶不振,生了一场大病,养了足足一年才好。
燕绥当时在国外,刚读研结束。此事来得突然,她惊闻噩耗,立刻放弃了继续读博的计划,匆匆回国。也是那时,赶鸭子上架,她毫无准备就被燕戬扶上了燕氏集团的高位。
燕戬那时候身体虽然不好,但还没到重病不起的程度。等燕绥坐稳总裁之位,他吊着的那口气一松,顿时病来如山倒。
那一年,燕绥的日子过得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白天处理工作,晚上照顾燕戬。连轴转到生理期失准,重返了一次青春期。
燕戬病好后,就开始不着家。从起初没日没夜的临河垂钓,到后来变着法地给自己找事做打发时间,燕绥生怕他又把自己折腾病了,给他买了张机票送去了法国。
此后,燕戬就像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两年来四处旅游,一趟也没回来过。
厨房里沉默了片刻,两人默契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谈论另一件事:“我听其琛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燕绥挑眉,心里把郎其琛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嘴上糊弄道:“这小兔崽子说的话,十句里面九句是假的,哪能听啊。”
她看上傅征这事,当着郎其琛这小畜生的面说了也没心理障碍。可小舅妈就不同了,再无话不谈那也是长辈,她回头跟退休后闲得没事干的郎大将军八卦一嘴,肯定要插手干预……
傅征这种人,看着就挺不好驯服的。她要是搬出长辈来施压,这辈子都别想和他有一腿了。
许是郎其琛平时的信用度真的太差,小舅妈没怀疑,笑呵呵地叮嘱她大事抓紧后也没再追问下去。
——
三月末。
燕绥正和燕沉在他办公室就海外工程的投标开会,辛芽硬着头皮来敲门:“燕总。”
燕绥被打断,拧眉看向门口:“什么事?”
辛芽看了眼燕绥,又看了眼燕沉,指了指手机:“您表侄……”说一出口,觉得不够妥当,改口道:“郎其琛说有很紧急的事找你。”
很紧急?
他能有什么紧急的事?
燕绥心里这么想着,手还是伸了过去,接过手机。
郎其琛等得都火烧眉毛了,好不容易听到燕绥的声音,又是那副懒洋洋的音调,尾巴毛差点炸了。但对着燕绥,他不敢耍横,连抱怨都跟撒娇一样:“我说姑,手机的发明不就是为了让人随时随地能联系嘛?你倒好,我打电话给你十次有九次都是辛芽接的,还有一次不是没人应答就是在服务区外……”
燕绥挑眉,看了眼燕沉,低声道:“先休息一会吧,我接个电话。”
燕沉颔首,做了个“你请便”的动作。
燕绥推开椅子起身,出去接电话,“不说有很紧急的事找我?”
“对对对。”郎其琛差点忘记正事,奸笑了两声,说:“南辰舰队明天上午归港,你要不要过来?”
明天?
明天四月一号啊!
燕绥极警惕地反问:“愚人节开我玩笑呢?”
郎其琛被问得一懵,等回过神来,顿时跟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样,带着哭腔道:“我好心给你提供战报,你还怀疑我跟你开玩笑。要不是你是我姑,我犯得上这么上心吗?我这半年逢傅征的消息必打听,我战友都快以为是我喜欢他了!”
小朋友有心要诉冤屈,那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听得燕绥眉头直跳,赶紧认错:“行行行,我错了。可我也没让你四处打听傅征的事啊……”
郎其琛顿时原地爆炸:“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燕绥认输:“谁叫郎其琛谁就说得对。”
小朋友这才满意:“那你这周来队里给我改善下伙食。”
燕绥满口答应:“不说了,我正开会呢。”
临挂电话前,郎其琛不死心又问了遍:“明天你真不来?”
“不来。”军舰归港,去迎接的不是领导就是家属,她哪个也算不上,去那干嘛?
郎其琛沉默了几秒,吐槽:“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傅队长呢……切。”话落,生怕燕绥能顺着电话爬过来揍他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燕绥听着那端忙音,“嘿”了声,骂:“小畜生。”
她收起手机,原地站了片刻,抓了抓头发,转身回了燕沉的办公室。
——
隔日,燕绥一大早来了公司,把辛芽叫到跟前问今天的行程安排。
辛芽一口奶茶咕咚咽下去,抱着平板汇报:“早上有个周常会议;下午两点和法务部的律师就安保公司那起案子需要再接洽下;下午四点约了淮岸老总;晚上订了盛远酒店的包房和淮岸,安远的老总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