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
等王金兰的身影看不到了,姐妹俩就跟着最后面的社员缀了上去。陈佩悄悄给姐姐竖起了大拇指,真聪明。
陈保国还没到赖三家,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加快速度跑到赖三家院子里,看到翠花和孩子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赖三光着身子,一身是血,在地上打着滚嚎叫。
“没救了。”宋团结胆大,拔了根头发放在翠花鼻孔前,一动不动,再到孩子那边一试,也是一点气都没有。伸手一摸,身子都凉了,这是彻底没救了。
陈保国吩咐宋团结去派出所报警,自己捂着鼻子走到赖三面前问他:“赖三,你老婆孩子是谁害的?你哪里受伤了?”
赖三疼得意识模糊,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哀嚎。陈保国没办法,顺手从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扯了一个破床单给他裹上,让人拿门板抬到大队的医疗合作社去。
“好了,别看热闹了,赶紧上工去。”陈保国安排好就招呼社员继续下地干活。赖三家出事了,生产活动还是要继续搞的。
陈保国话音一落,陈瑜拉着陈佩就往外跑,跑了一段,又掉转头慢悠悠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迎面碰到了王金兰。她假装姐俩刚从家里出来,若无其事的问:“娘,他们家出啥事了?”
“一家三口,两死一伤,可怜人……”王金兰心软,只觉得这凶徒太残忍了,说都说不下去了。摇摇头,领着两个女儿跟陈卫国汇合了。
到了地里,社员还在议论赖三家的事。
胖红拿着帽子扇风,不屑的说:“肯定是投机倒把,分赃不均,被人下了黑手。你看看他们两口子三天两头不出工,家里隔三差五吃白面馍馍。那白花花的富强粉,跟不要钱一样。”
“那怎么把他老婆孩子害了,就留他一条命?”有人提出质疑。
胖红信誓旦旦的说:“人家这才高明呢,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老婆死了还能再娶,孩子也能再生,有啥难受的。”吴大娘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跟着反驳。死了老婆孩子的多了,没见几个男人守着的。有的前头媳妇坟头的土还没干,新媳妇就过门了。
这回胖红没有话说了,讪讪的住了嘴,低头干活去了。旁边的社员却自顾自的继续议论赖三媳妇孩子的惨状。
“听说用砍刀砍的,翠花身上二三十刀呢,死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大罪。孩子倒是死得干脆,一刀砍在脖子上,就连了一层皮。”
“干脆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下得了手。”
“也不知道赖三能念着她娘俩多久……”
陈瑜当时顾忌着王金兰,没看到现场。这回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也觉得凶手太过了,就算有天大的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
中午下了工,社员们正三三两两往村里走,就看到打南边来了几个民警,呼啦啦蹬着自行车就朝太平村过来。
太平村是南陈庄所属的大队所在,社员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赖三家的事来的。这回饭也不急着吃了,扛着铁锨,挎着篮子跟着民警就往太平村跑。
这两条腿的怎么能赶上两个轮的,等社员们到了大队的卫生所,警察那边都问完话了,压着赖三就出来了。
赖三神情恍惚,因为钻心的疼痛,脸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在被警察拿手铐铐上时,他突然挣扎起来来,扯着嗓子喊:“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一个都逃不掉,逃不掉……”
社员惊疑不定,有人拉着刚才在场的宋团结说:“怎么把赖三抓走了?难不成还是他自己把老婆孩子砍了?”
“可不是,赖三自己都交代了。不过他说自己砍的不是人,而是狼。”宋团结接着就把赖三说的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赖三昨天正睡觉呢,突然有个大美人上来主动投怀送抱。赖三本来就是个下流痞子,□□熏心,居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迷迷糊糊就去脱美人儿的衣服。
刚脱了外衣,大美人儿穿着一个红肚兜低着头,娇羞无限,却突然有两头狼闯到到院子里,一头母狼,一头幼狼,一边嚎叫,一边往屋里闯。
看到美人吓得瑟瑟发抖,赖三抓起墙角的砍刀就朝着两头狼砍去。不成想这狼看着凶狠,没反抗几下就被他打倒了。
他回头跟美人儿邀功,只觉得美人儿嘴角的微笑迷人得不得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了,一刀就朝高高翘起的下身砍了下去。
剩下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只记得倒下的时候,看到地上的狼变成了老婆孩子。一直到了卫生所才慢慢醒过来,颠三倒四的跟警察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八成是半夜做梦发了疯,把从娘家回来的老婆孩子给砍了。听医生说,他有可能是得了什么精神分裂症,好像就是一种神经病。”宋团结一声叹息,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听了宋团结的话,陈瑜半信半疑。精神分裂症她也知道一些,发病的时候做下这样的事倒是也有可能。这要不是精神分裂症呢?赖三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会是王素云吗?
不独陈瑜不信,乡亲们也不相信。他们知道精神病,但是怎么也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会一夜之间突然变成神经病,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赖三被什么迷了。只是队长不让宣扬迷信,大家也就烂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等到第二天,陈红恩把自己吊死在窗台上时,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解脱的笑容,无端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此时,庄子里已经人人自危了。
同时,还有两个人,想起赖三被抓走时喊的那句话,开始寝食难安。
第11章
陈红恩并不是陈家土生土长的人,而是当年红/军过路时留下的。南陈庄的老人念着红/军的恩情,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因为吃百家饭长大,到现在也没有片瓦遮身,连个媳妇也没说上。
前几年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钱,就起了三间新房子。后来就有媒人陆续上门说亲,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也没答应。
村里人都说,幸好他没娶媳妇,不然就跟赖三一样全家一个也逃不过。然后心惊胆战,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家。
陈保国的侄子陈军从红恩家回来,就去了太平村的姑姑家。他从赖三说出那句话后,就一夜没睡,最后自欺欺人的想,赖三也许是真疯了,说胡话呢?心里刚刚安定一点,陈红恩就又出事了。
陈军拿出一支芒果烟,颤抖着手,划了好几次才划着洋火。他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隔着氤氲的烟雾问表哥常志明:“哥,我们队的事,你听说了吧?”
“不就是赖三突然发疯,把老婆孩子砍了吗?谁不知道?你怕什么?”常志明不明白陈军怎么吓成了这样。
陈军看着表哥的脸,木然的说:“你还记得赖三的话吗?他说,是她回来了。而且,红恩刚才也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吊死在窗棂上了。他那么高的个子,一个人怎么把自己吊死?”
“你是说,是王……赖三他娘不是当年做了手脚,她怎么可能出来!”常志明也开始害怕了,失声喊道。
陈军也不明白:“恐怕那个道士当年出了纰漏。”不过应该不是骗子,不然她不会等到现在才回来报仇。
“我去打听那个道士的下落!”常志明也想到了,不过当年这事是赖三娘一手操办的,她前两年就死了,他也只能慢慢寻摸。
陈军把烟屁股丢在地上,抱着头说:“你尽量快点,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他有种只觉得,这回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
陈瑜也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晚上她找了借口就去大妞家了。无视陈大富仇恨和恐惧的目光,她径直走到床边,对床上的春兰说:“嫂子,我来找二妞。”
春兰原本还想跟陈瑜打招呼,听了陈瑜的话,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看到床脚的筐里,小女儿看着一个方向,兴奋得呜呜啊啊,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摆了摆手让陈瑜随意,春兰就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十月的天,她竟然觉得骨头里都是寒意。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跟一个非人的生物独处一室,她还是有点承受不住。
“杀了赖三和红恩的,是不是新来的那个姐姐?她的仇人就是这两个人吗?”陈瑜牵着二妞走到外面,蹲在院子里问她。
她想知道这两个人是罪有应得,还是纯属倒霉。如果是前者,倒还好,要是有人/鬼以虐杀取乐,那村里的人就都有危险了。
二妞摇摇头,咬着手指说:“我也不知道,那天回来之后,我一直在家里看妹妹,没有看到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呵呵,有问题怎么不直接来问我呢?”一阵轻笑从耳边响起,陈瑜一回头,跟半空中一颗长发遮脸的人头打了个照面,吓得她大叫一声“鬼呀”,抱紧了二妞,瑟瑟发抖。
那人头口中发出一串愉悦的笑声,就像初春时的黄鹂鸟一样动听,只听声音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天真美丽的豆蔻少女。
看到陈瑜被吓到了,人头下面的身子渐渐显现出来,一双青葱一样的手指拨开垂在脸前的长发,一张宜嗔宜喜的美人面露了出来。不知道她又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发簪,顺手就挽了个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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