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儿还顾得上分辨。
大概开始是甜的,后来是一股龙涎香的味道……就是他现在用的香皂味。她洗澡的时候只用了香皂吧。其实她不用这个,身上就是很单纯的味道。很单纯,很干净。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的干净……清水很适合她。但用了他的香皂或者其他什么也很好,那就是和他一样的味道了。
本来他想叫外送上来,不过突然想要去给她挑衣服。那店里的女式睡衣有好几样,他一眼看到这件淡紫色的,因为忽然间就想到了淡的近乎白色的雏菊……细弱而又顽强的雏菊。这个念头钻出来的时候他有点儿啼笑皆非。那么彪悍的女人,怎么也得是大丽花。
可是他抱着她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怕把她给毁坏
彭因坦在门口等索锁出来,看着她。她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把他的毛衣和他临时买来的睡衣放在一起。她脸上还有湿气,拿了帽子和围巾戴好……他想,她明明和来时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索锁看他穿好了外套,一边拿起自己的东西,那几个有点沉的袋子,一边说不要送我了。
彭因坦把袋子都拿到手里,示意她开门,说:“你要坚持不让我送,我可就以为你是心疼我了。”
索锁沉默片刻,给他开了门。他经过她身边出门时,她接了个袋子过来。彭因坦笑笑,就松了手。
下楼的时候,他要拉她空着的手,她避开了,说:“看楼梯。”
彭因坦轻声笑着,快步走下楼梯。索锁跟着他下楼。她刚以为他老实了,就在底层的楼梯间里,她的脚刚刚踏上实地,他忽然转过身来拥住她,趁着她愣神的工夫,给她一个绵长的吻……她耳边只有冷风掠过屋檐的声响,和她自己的心跳声。或许也有彭因坦的心跳声,因为这心跳声太有力量了,要震的她鼓膜疼了……好不容易他的嘴唇离开她的,她气恼地在黑暗中瞪着他。
他怎么可以这么随心所欲地……
“你也得习惯我是这样的。”彭因坦不等她发火,就说。
她无言以对。
她对他随心所欲,那么他也可以这么对她,在这一层上,他们倒是对等的。
“走啊。”彭因坦已经走出了单元门。他倚着大门,对索锁说。
索锁绷着脸出来,也不等他,就急着往院门口走。她听到彭因坦在她身后说让她慢一点儿走,偏偏走的快起来。她出了院门也没有等彭因坦,而是顺着马路牙子就往下走。彭因坦的脚步声并没有跟上来,街上冷清的很,只有她的影子陪着她……她缩了下脖子,听到车响,紧接着就是彭因坦在叫她,车子就停在了前面。
彭因坦在车里推了把车门,挡住索锁的去路,说:“快上来,外面冷……好了,今晚保证不亲你了还不行吗?”
彭因坦一本正经地说的。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
“不是说要赶回家嘛?”彭因坦提醒索锁。
索锁上了车,彭因坦倒不着急立即开车了。他又郑重其事地问:“那以后是不是要亲你还有……都要事先打书面报告?”
“彭因坦!”索锁忍无可忍,叫道。
彭因坦微笑,伸手过来扯住她的帽檐往下一拉,发动车子。等他看到她有点儿气急败坏地连拉带拽才把帽子给弄好,就像是黑子被他装进袜子里怎么挣扎都要摔跤的样子……他低声说:“你呀。”
他声音很低,像是有些无奈。
然后他不说话了,索锁也静了下来。
他车子开的快了些,一会儿就到了索锁家门口。不等他下车给她开车门,她先下了车。彭因坦跟着下来,问她:“明天一早走吗?”
索锁掏钥匙开门,点点头。
“几点钟?”彭因坦问道,“我明天休息,送你们过去吧。”
“不用了。”索锁回答。
彭因坦就站在她身边,冷风在他们俩之间穿梭。他笑道:“我还没去过崂山,可以顺便看看的。”
“彭因坦,”索锁轻声叫他,“没有什么改变。你不用负什么责任或者承担什么义务……我们这种关系,你也不像男朋友什么的……不用的。我们……还是那样的。”
彭因坦沉默了片刻,才说:“当然。”
索锁对他笑了笑,把门推开一道缝,说:“晚安。”
“锁锁,我还能吃到你做的饭吧?”彭因坦问。
索锁愣了下,拍拍他的胳膊,说:“当然。还欠你那么多呢……”她说着进了门。
彭因坦隔着大门,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等着索锁点了头,他才回身走。等她锁好大门,他仍然在车边。
索锁直到走进屋子里了,也没回头看他。
家里静的很,姥姥的房门关着,但是地板上有一线光。
索锁敲了敲门,说:“姥姥,我回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嘛?”
“嗯。”姥姥在里面答应,“早点睡吧,累了一天了。”
索锁推门,没推开,倒松了口气。
“那我上去睡了。明天早上早起,我送您过去。姥姥晚安。”她轻手轻脚地上楼去。
楼梯很高,每一步都觉得腿脚酸软。
上了楼,她先去给浴缸里放水。她需要泡个热水澡……她伏在浴缸沿上等着热水灌满,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忙给彭因坦打电话。
正文 第七章 寒冷的年华 (八)
“喂彭因坦,你到哪儿了?”电话一接通,她马上就问道。
“到家了。”彭因坦回答。
“这么快……我东西落你车上了。”她说。真是恼人……明明今天出门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鬼使神差的,却落了这么一个结果。
“嗯,我知道。”彭因坦说。
“知道你还不提醒我?”索锁更恼了。这人真是……夹缠不清么?
“要是没东西落我车上,你才不会这么快给我打电话呢。”彭因坦似乎也气哼哼的,“我大半夜的好心送你回家,还嘱咐你安全进门给我电话。你倒好!你就不能先关心关心我是不是也安全到家了?”
索锁沉默。
“行了,明天早上给你送过来。不过你得给我准备早饭。”彭因坦说。
索锁脑门儿有点儿疼。
这人一来是不会轻易走的,那还不得……她低声说:“那先搁你那儿吧,我不着急要。”
“你可不像不着急的样子。刚才谁急眉赤眼的呢?”彭因坦说。
“那……好吧。”索锁答应着。想来彭因坦过来吃顿早饭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她捏着眉心。
“我要吃煎蛋饼。”彭因坦说。
索锁张了张口,说:“那你不准跟姥姥乱说话。”
以彭因坦的赖皮,明天搞不好吃完了饭就“顺便”提出来送她们进山……这一路上保不齐他跟姥姥聊出什么来,不提前封了他的口,后患无穷。
“成交。”彭因坦痛快地答应。
“嗯。挂了。”索锁说完,就挂了电话。
彭因坦答应的很痛快也是对的……他应该比她更不想受到束缚才对。
她听到水哗哗响,才意识到浴缸里水都满了。进去一看,浴室里已经热气腾腾的。浴缸的四个脚浸在水中。她忙关了水喉,拧开阀门放出去一点水,再把地上的积水赶紧处理干净——这间浴室的地砖还是八十多年前的彩色拼接图案瓷砖,用料很讲究,地缝都弥合的很结实,但还是有点老化,积水不及时处理会渗透下去,室内漏水就不好了……她忙了半天,已经一身汗。
她脱着衣服,一件件丢进脏衣篮里。
脱到只剩下内·衣,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脱光才踩进浴缸里。被热水包围的片刻,她全身紧绷起来……她等着自己的每一条神经都适应着这热度,慢慢放松下来……
阁楼上里没有装暖气片,但是也并不算冷。她仰头靠在浴缸沿上,热水淹没到肩膀。她在浴缸里动都不动,就是想让热水驱散下疲惫和寒气。
她喝过酒,也很累了,险些在浴缸里睡着,还是外面突然响起的犬吠声惊醒了她。她从浴缸里坐起来,水已经有点儿凉了,她冷的浑身哆嗦,忙出来披上浴衣。墙上有一张很大的椭圆形镜子,镜框是金色的蔷薇。她出去之前在镜子前照了照,虽然没有仔细地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也瞥见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她忽觉惊艳,心就是一颤。
她也记不清有多久没觉得自己好看了。
外头房间比浴室冷,不过有干燥的被窝。她关灯钻进被窝里团了一会儿,反而睡意不浓。楼下的落地钟响起来,敲了一下。她抓过手机来看了看,才十二点过半。她躺在床上翻了翻手机里的图片,都是这阵子在游艇会工作攒下来的新照片。其中绝大多数是每天拍摄的跟工作有关系东西,新鲜食材和成品都有。她看着这一帧帧的照片,头脑竟越来越清醒。猛的想起来什么,忙开了邮箱去看信。
之前忙着,邮件没有打开。这会儿下载了附件解开压缩包,竟然需要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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