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门被迅速撞开,柳御闭了闭眼,把眼睛里因为恐惧和极端的情绪而涌出的泪花憋回去。
那个人四处摸索了下,也没有在黑暗的地方找到她,他小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带了些小心翼翼,似乎怕自己吓到了她。
柳御真言蜷在沙发上,努力抑制着声音说道:“我没事。”
那个人影怔了怔,摸索着走过来,就看见了在沙发上的柳御,柳御看不见这个人是谁,只是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是祁织。
“祁织……我没事,你出去吧。”柳御的声音很平静,祁织将信将疑的伸出手,想去触碰她却被柳御拍开。
他捏了捏双拳,声音低沉下来。
“我明白的,我带你出去。”
“我让你出去!”柳御真言的声调开始拔高,祁织伸出手紧紧拥住她,把她捞入自己的怀中,快步走出去。
柳御只觉得一股恶意涌入心头无法控制,她极力的压抑住自己,神智也开始模糊起来,似乎快要陷入某个极端。
客厅里点着许多小小的蜡烛,把偌大的客厅点的明亮而浪漫,明黄色的烛火迤逦而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蜡烛带来的温暖,柳御开始平静下来。她只感觉自己脸上都是湿润的,以及感觉到的,降落在自己身上那浓重的眼神。
祁织轻轻的把她放进沙发,看到她,怔了怔。
有些恍惚的伸出手去触摸她鬓角的头发。
……
什么时候把头发剪短的呀。
柳御睁开眼,抹去脸上的湿润,没有去看祁织恍惚的目光,只是站起身,拿了一个蜡烛,朝自己房间走去。
“……砰……”她走了几步,笔直的背脊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在细小的颤抖着,祁织怔怔的看着她往房间跑去。直到一声落锁声,他僵直的身体也没有放松,原本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蜷起来,灰蓝色的眼眸里,只有窒息般的哀悸。
祁织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在那次庆祝风斗和真言欢迎会的那个晚上,是自己眼花了。而就在刚刚,将他拉出从地狱边徘徊的真言,是比自己还绝望的在地狱底层里。
他不理解,到底是什么病会让一个人在黑暗中颤抖成那个样子,他只见过帕金森综合症的老人有过这种症状,但也不是在黑暗里才会发作。
而且……
眼前的柳御真言……太陌生。
陌生到让他觉得明明昨天是那个样子的,怎么今天就是这个样子了呢……
那眼里隐藏的是彻骨的失去束缚的疯狂。
良久,他才眼神失焦的坐在沙发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房间内。
烛火摇曳的房间外。
两个人——一个在极致的痛,一个在极致的伤。
***
直到夕阳落下,红霞满天时。三楼的那房门才缓缓打开。身形更加纤瘦,宽宽松松的休闲装,一头长发已经变成细碎蓬松的短发,大大的碧色眼眸下满是青黑,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格外阴郁。
“早,小真言~”椿咬着牛奶盒,对迎面走过来的真言打招呼,原本压下的心悸此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在看到眼下那抹青紫,再看表情冷淡的真言,椿的心突然下沉,表情也不由自主的凝重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御连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沙哑:“没事,只是昨天琢磨了下剧本,所以没什么精神。”
椿盯了她一会,实在从她没有变化的冷漠表情看出什么,只好压下心头咚咚直跳的不安。梓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两人站在电梯口,一个表情漠然的盯着电梯门,还有看着地面若有所思的椿。
“椿。”梓走过去唤了声,看到一旁的柳御时候,他的目光柔了柔。“早,真言。”
柳御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嗯了声,走进了电梯。
梓和椿对视一眼,就将对方的心思猜透了,但现在真言的情绪很怪,他们也不敢贸然去问。
走出电梯后,柳御从包包里掏出墨镜,戴上后,转头对对梓和椿说道:“我这两天会去神奈川办签售会,所以不会回来,你们帮我跟其他人解释一下。”
椿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闷笑出声,带着丝自嘲的味道。
梓皱了皱眉,推了他一把:“你又发什么神经。”
椿抬高了手枕在脑后,轻轻松松地姿态却是与平日不符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只是觉得,这个家迟早会出乱子啊。”
梓平静无波的眼神略过他,看向花园外逐渐远去的削瘦身影,不断加速的心跳和脸颊上的燥热让他干咳出声。
椿扫了他一眼,嗤笑道:“看吧,你也是早晚的事。”
梓装作没有听懂一样,闭了闭眼,推推眼镜,淡淡道:“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了。”
椿老脸一红,“过分哦,到底谁才是哥哥!”
梓率先走出门去,“你别想太多,家里出乱子,也是我们的错,所以,”他顿了顿,回头轻笑,“我们来承担就好。”
椿怔了下,扶额轻笑,“啊……真是败给你了。”
梓挑挑眉,“这么快就认输了?好,我接受了。”
椿跑过去推了他一下,“喂!我才不会认输呢。”
“你等着瞧吧。”
“嗯,我等着。”才怪。
海边的大浪翻滚着,酝酿着新的风暴。
灰蒙蒙的天被雾气氤氲在空气中,呼出的气体都带着冰凉,灰色的车流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
祢修看到她的时候,也是怔了半晌,“你的头发剪掉干什么?”
柳御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我打算出演江角时森这个角色。”
祢修盯了她一会才说话:“你疯了么?”
柳御看着他,没有笑,也没有与他开玩笑。只是很平静地说:“我要出演江角时森一角。”
祢修四处看了看,拉近了她,嘴唇动了动,带了些咬牙的意味:“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柳御看着祢修,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吗,我期待这天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记等了多久。”
“而且,你阻止不了我的。”
柳御只看见祢修那双狭长而大的黑眸周围开始逐渐泛红,眸中涌动的情绪复杂的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移开视线,直直的盯着祢修,祢修从她碧色的眸子里,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模糊的只看得见轮廓。
祢修觉得好笑,退后了半步,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了些异样。
“别跟我说你是认真的。”
空气凝滞了许久,祢修才泄气般的摆摆手,“算了,反正你以前也是拿我的话当耳边风,这次我不打算管了,你自己爱怎么弄怎么弄,以后的事你也这样吧,我觉得我也管不着。”说完,他拿起外套,看也没看柳御一眼,转身就离开了休息室。
经过走廊里许多工作人员的时候,身上都带着一股冷风,别人只感觉到被经过的时候,都是一阵冰冷得刺人的凉,微微瑟缩了下,将自己裹紧在大衣里,不敢抬头去看金牌经纪人发火的样子。
在门外捧着水杯一脸呆滞的友板天香,友板天香看着祢修挺直的背脊,一眼望去都觉得冰凉的背影,啧啧赞叹了下,又透过带了些缝隙的门,看到闭着眼睛,眉宇间都带着极致疲惫的柳御,愣了下,苦笑着摸摸头。
“唉,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吧……嗯,做事去咯。”
其实祢修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柳御这次的举动太冒险。
自己写的小说,引起那么大轰动这对演员本身有数不清的益处,但是也有许多未知的潜在危险,总体来说影响还是比较好,上层对这件事管得也比较松。而自己演自己书中的角色,意义就囧完全不一样。现在没人是傻子,她现在还没演就入戏这么深,稍微眼睛利一点的人就可以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意味来,到时候流言蜚语一旦开始,就停不住,这对演员本身除了无法挽回的名誉的伤害还有事业的打击。
而且,这部类似电视剧的电影里,还有不少和哥哥一起的情色镜头。
她以前拍的片子基本是用借位和镜头模糊来略过那些镜头,而这次,要想拍出书中的感觉,就要全部一模一样的拍摄下来。
床上挣扎的绝望痛楚愤怒和最后沉迷在和哥哥禁忌的镜头,都会清晰无比的出现在镜头上。
他都不敢想,即使是演戏,他也不敢想,亲眼看见她在别人身下挣扎哭泣到最后沉沦的模样。
即使是演戏。
恩。
……
“看看,这个样子的你真的好陌生……”柳御摸摸自己的脸,苦笑了声,“啊……不对,这本来就是你的样子,只不过……”
再也没有力气去维持伪善的样子了。
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拍完《听说》后,就会彻底垮掉,需要用好几年的时间去修养也说不定。
“再等等吧……再等等……”她盯着镜子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喃喃的说道。
她这阵子感受到了,那个在咆哮的,奋力挣脱桎梏的‘她’开始兴奋起来了,在频繁的出现,也在频繁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