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这么过了十几秒,甚至是一分钟后,她才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晦暗灯影下的男人脸,“所以,你刚刚没有立刻切断电话,就是在为现在的话做铺垫?”
她笑了笑,声音里满是奚弄和嘲讽,“纪云深,你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卑鄙,居然这么利用甜甜?”
“我在你的眼里,就只能用卑鄙挽留你了?”
乔漫没说话,等于间接的默认他的话。
纪云深叹息了一声,然后弯腰,将怀中的女人放在腿边的真皮沙发上,乔漫还没坐稳,就被身前的男人狠狠的压在了沙发上,“乔漫,刚刚甜甜的电话纯属意外,你可能不知道,这五年来,她昏倒过无数次,每天都在用力的呼吸,用力的奔跑,用力的变得更好,能够坚持到今天,就是为了看到妈妈。”
“我知道你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但她是真的爱你。”
纪云深说完,就直起了身,然后修长的双手配合了一下,将身前的西服纽扣重新扣好,动作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还有高贵。
他扣好西服的纽扣后,又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随后低淡的说道,“乔漫,你知道我不喜欢被女人拒绝,你主动离开孟东行,或者我主动把孟东行从华裔的富商界拉下来,当然,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我疯了。”
这次说完,他没有再做任何的逗留,而是抬脚走了出去。
一尘不染的高级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声响,窝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看着男人逐渐走远的背影,脑海里都是他刚刚说的那些锥心的字句。
眼底的雾气迅速凝聚成了水滴,从眼角不停的滑落。
整个包房的灯影好像都变得朦胧模糊起来,所有的装饰和家具,也都变了形状,她想,这大概就是痛彻心扉的力量。
……
纪云深驱车回到蓝山别墅时,已经是夜里的十点钟了。
伊莲娜始终守在甜甜的身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像生怕错过她可能会醒,或者即将会醒的瞬间。
听到木质楼梯上有沉稳的男人的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身黑西裤白衬衫的纪云深。
伊莲娜赶紧站起身,几步走到纪云深的身边,“先生,甜甜小姐刚刚叫了好几遍妈妈……您这次去叙利亚,还没有找到太太吗?”
纪云深本来舒展的眉心迅速的蹙在一起,他瞥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伊莲娜,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昏睡的纪甜甜,“这次……找到了,只是她现在有了新的生活,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等她适应了,我就会把她领回来,把过去那五年的时光补回来。”
伊莲娜听到纪云深已经找到了她从没见过的那位太太时,整个人差点激动的蹦起来,“这样就好了,我们甜甜以后再也不是没妈的孩子,也再也不用带着艳羡的目光从幼稚园回来,还要忍着难过和哽咽,真的,我太高兴了,替甜甜高兴。”
纪云深还是那个反应,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有事我会再叫你。”
“好的,先生。”
伊莲娜激动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然后朝着楼下的方向走去。
纪云深听到伊莲娜走远的脚步,才蹲下身子,将躺在高级地毯上一动不动的甜甜抱在怀里。
小人儿的眼角还挂着一点泪珠,昏睡的时候特别的安静乖巧,他忍不住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甜甜,再给我点时间,妈妈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回来陪你。”
纪云深闭了闭眼睛,然后迈着沉稳的阔步,走向了儿童房的方向。
踹开门,他就将甜甜抱在了房间中央的儿童床上,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转身走了出去。
最近快要到清明祭祖,整个别墅院落里除了伊莲娜,就剩下一对修剪园林景观的夫妻。
他刚刚喝了不少酒,这会胃里有点灼烧感和隐隐的刺痛感,他不敢再把自己的胃折腾成胃出血,只好走下楼,让伊莲娜给他煮碗面条。
伊莲娜做什么东西都很快,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将一碗西红柿鸡蛋炒面端到了餐桌上,他拿起筷子,刚刚吃了两口,放在餐桌上面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本来不想接,但对方在第一遍自动挂断后,紧接着又打了一遍,虽然是陌生号码,但他又怕真的有什么事,就滑下了接听键。
“老纪,来军区一趟,我这边出了点事,必须当面聊。”
纪云深将手机拿离耳边,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你怎么用陌生的号码打给我?你身边有人?”
“你过来吧,最好快点。”
多年的相处让他和傅青山养成了很大的默契,比如刚刚,他几乎不用深想,就知道他身边有人,而且还是通过他想见自己的人。
纪云深切断通讯后,又吃了几口面,才拿起挂在门边的西服外套和钥匙,离开了蓝山别墅。
伊莲娜是听到别墅院落的草坪前响起汽车引擎声的时候,才知道他要离开,怕一会甜甜醒了吵着要爸爸,她赶紧跑过去,在车子还没有完全驶离停车坪前的时候,便伸手拦在了烟灰色宾利车子的前面,“先生,等一等……”
纪云深看到伊莲娜跑过来,赶紧降下车窗,“抱歉,我朋友发生点急事,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你帮我照看点甜甜,如果她醒了找爸爸,你就让她给我打电话,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会跟她视频。”
之前,纪云深经常在叙利亚游走,地面常常都有战争留下的地雷,和深坑。
那个时候,他特别想甜甜,可叙利亚连电路都不是完全通畅的,就更别提网络了。
可能是他太执着了,执着到现在,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甜甜的好,还是不好。
“好,我知道了,我会跟甜甜小姐说的。”
伊莲娜既然已经问出了搞不定甜甜的时候的方法,也就没有多逗留,而是从车子的前面让开,下一秒,启动的车子就像箭一般射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
纪云深赶到军区大院的时候,感觉里面的氛围很不对,他一开始是觉得有敌人入侵,等到了傅青山的办公室,他才知道,是傅老爷子将整个军区的人都调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小组,陪着傅青山。
当然,这种陪和其他的陪法不一样,相当于变相的监视。
纪云深走进办公室里面,看了一地的狼藉,才抬头看向角落跪着的傅青山,似乎在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等从傅青山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傅长林就又挥下去一鞭子。
“这婚,你到底是结还是不结?”
傅青山好看的眉皱在一起,几乎是铿锵有力的回答,“不结。”
“臭小子,我看你真的皮太痒了。”
正文 317,他说他恢复记忆了,是真的吗
傅青山穿着做工精致的白衬衫黑西裤,随着傅长林挥下的鞭子,早已经变成了衣服碎片,而每挥下去一鞭子,都伴着皮开肉绽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军区办公室里,显得十分怵目惊心。
纪云深双手插在西裤裤袋里,迈着沉稳的步伐,绕开地上的狼藉,一步一步朝着落地窗的角落走过去。
说实话,兄弟多年,他见过傅青山大多数都是风光无限的画面,像此刻这么失意狼狈的样子,他之前只见过一次,而上次见,就是前几年他和林嫣孩子在青山别墅的那场火灾中付炬火海,连片衣角都没有找到的时候。
如果说这次只是失意狼狈,那么上次就是不战而溃。
傅长林好像打累了,气喘吁吁的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娶不娶江家丫头。”
早在半年前,家里的长辈就开始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孙子物色结婚的对象,相亲的女人从富家千金到名媛淑女,几乎可以从城东排到了城西,他愣是一个都没有看上,不是骂走就吓跑,就没谈过一次正经的恋爱。
傅家现在重新跻身军政名门之列,而他又是中央军区提拔起来的年轻少将,可以说前途无量,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惦记着那个心眼多又手段过人的林家丫头,简直要气死他。
傅青山宽大的背脊上已经满是血痕,并不时往流着鲜血,与红衫木的地板混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血流成河的错觉。
背脊上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在细细密密的颤抖着,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牵扯到哪根敏感神经,然后就会传来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的疼痛。
他缓了一下,才扬起头,深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谓和挑衅,“爷爷,您要是还有体力,就尽情的对我招呼,不用再问我娶不娶那个女人,您就算再问我一千遍,一万遍,我的答案都是不娶。”
傅长林是开国元勋,是真枪实弹从战场上走出来的铁血军人,但那个年代有勋章,也注定了有伤痛。
他吃过树皮充饥,睡过雪地,渡过江河,留下了一身的顽疾,随着年岁的增加,身上添了更多的毛病,现在别说拄着拐杖站上一个小时半个小时,就连坐着,都会忍不住的手脚发抖,更何况现在还是在愤怒的情况下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