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你一个人。”韩放嗤之以鼻,“再说了,彧哥能让我为你服务?”
“回头我帮你问问。”
“得,我懒得跟你说,记住我说的话,走了。”
说完,韩放就直接就着后楼梯下楼了,苏安希瞧着他消失的背影,不由得一笑,这个人别看平时吊儿郎当,说话没个把门,可是面对他的刑侦工作,是真的成熟稳重。
苏安希还是去看了看莫秉阳,跟他说了说他的伤势,因为韩放之前给她的提醒,交谈中她特意观察着莫秉阳的言谈举止,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疑。
而后,她上班的时间到了,也不耽搁,跟莫秉阳说了声,就走了。
……
徐彧抵达方泉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他给苏安希报了平安,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武警医院。
进了电梯毫不犹豫的摁了手术室楼层,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大步流星的往手术室方向跑去。
手术室外站着坐着不少人,武警常服,迷彩作战服分成几堆,或站着或蹲着。
这样的场面本该人声鼎沸,岂料却是鸦雀无声,抬头看去,‘手术中’三个红字异常刺眼。
“徐队。”靠墙站着的夏俊楠余光瞥见来人,一抬头就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徐彧,红了眼眶。
徐彧看见夏俊娜迷彩作战服上满是血迹,再一看,张忠衣服上,裤子上也都是,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不少。
他把行李递给夏俊楠,就直直的往一旁走了过去,神色严肃的看向支队长,连敬礼都忘了,“支队长,邱指导员他……”
支队长鼻腔里有些嗡,语调都沧桑了不少,“进去五个多小时了,不知道。”
“伤哪儿了?”当时在电话里跟徐彧说中了枪,却没说具体位置。
“手臂一枪,心口……一枪。”支队长抬起手捏住徐彧的肩膀,有些用力,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寻求支柱,手背上的青筋都一一凸显了出来,还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有很多细节想要说,到最后却是寥寥几句:“不像是普通犯罪分子,逃进山里了,还在追捕。”
徐彧反手搭在支队长略显干枯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开口再面对不是他们的支队长,而是家属,“邱叔,东远福大命大,一定能熬过这关,您撑住。”
支队长闭着眼点点头,随即睁开眼,满目猩红,却强忍似的点点头,“会的,一定会没事的。”
徐彧扶着支队长去坐下,一转眸就看到了静静的坐在旁边排椅上的邓洁,白炽灯下她清冷如霜,除了红了的眼眶,整一个面无表情,可是她的双手紧紧的交握着,指甲陷入了手背的皮肤里。
“嫂子。”徐彧嗓音低沉用力,两个再简单的不过的字却让他仿若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徐彧,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真的没事。”邓洁看都没看徐彧一眼,明明是镇定的语气,却带着快要劈掉的嗓音。
徐彧鼻子蓦地一酸,他点了一下头,“是,嫂子,我们都在,老邱会平安无事的。”
“嗯。”邓洁这一声‘嗯’仿若花光了她所有的力量,她紧紧的抿着唇,越发用力的握紧双手。
徐彧转身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双手紧紧的握着垂在身侧,心中暗自对里面的人说:
邱东远,你的父亲,你的妻子,你的战友,你的兄弟们都在这儿等你。
你不是说我从来不求人么?
现在我要求你一件事,我这辈子只他妈求你这么这一件事。
求你,活下来。
65
方泉市今夜无星亦无月,凄凉而萧索, 黑压压的山间只听得见猎猎山风呼啸而至, 而整个武警医院却是静谧无声。
终于,又过了漫长的两个多小时, 手术中三个猩红的灯,灭了。
在场的所有人就像是被同时启动了开关,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却又都不敢往前一步, 只能愣怔在原地。
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的那一刹那,邱国文和邓洁就急不可耐的疾步上前,却又同时哑声不敢询问。
“医生, 我战友……”徐彧站在两人身边, 看向医生开口询问。
医生也是吁了一口气,点点头,“子弹算是取出来了,不过患者失血过多, 胸口的伤势尤其严重,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邓洁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徐彧及时扶住了她。
紧接着下一秒,她的目光穿过医生立即锁定后面被推出来的推床, 随即甩开徐彧的手就踉跄的跟了过去。
场地转移到重症监护室外, 所有人都望着那扇隔绝彼此的玻璃墙,邱东远平静的躺在病床上, 被各种仪器所包围着,氧气罩里淡淡的喷洒着他的呼吸,是如此的虚弱。
穿着无菌服的邱国文和邓洁就守在病床边,徐彧看着平日里神采奕奕的支队长,此刻守在自己的孩子身边,突然之间就觉着他苍老了许多。
徐彧看向眼前这些特战队员们,也没下命令,而是对他们说:“都先回去。”
“徐队。”夏俊楠不愿走,一脸的执着,“你就让我们在这守着吧!”
“这里是医院,不是营房,你们都搁这儿杵着影响不好,尤其是你夏俊楠,回去换衣服。”徐彧语调低沉,声音不大,却有一种难以让人忽视的强大气场。
夏俊楠看了看重症监护室,“可是,邱指导员他……”
徐彧掀眸定定的看着夏俊楠,语调铿锵,字正腔圆,“这是命令,执行。”
“是。”夏俊楠纵然倔强,可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他点头,没再说什么。
特战队员们离开以后,徐彧立在重症监护室外看了看里面,越看心里越是憋着一股难受的劲儿无处释放,嘴巴里没味儿,伸手摸了摸衣服兜,转身进了后楼梯。
打火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火光在昏暗的后楼梯燃起一隅幽亮,明明灭灭,浅浅淡淡。
徐彧坐在楼梯口,敞着一双大长腿微微敛眸抽烟,烟抽了半截,才慢慢摸出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俊然上除了一双深眸晦暗如海,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他找到苏安希的名字,思索了几秒还是打了过去。
就现在,想听到她的声音,特别的想。
苏安希今晚不忙,在办公室待着,刚刚喝了口水手机就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迫不及待的接通。
“徐彧。”
苏安希声音传到徐彧的耳朵里,像是一颗定心丸,让他无处安放的心窍瞬间就沉静了下来。
“嗯。”徐彧咬着烟,单手摁了摁太阳穴,黑夜里的嗓音带着嘶哑和几不可闻的疲乏,“没在忙?”
苏安希坐在椅子上,空调的暖风声在办公室里悠悠扬扬。
她搁下杯子,听见那边静谧无声,似有回音,不自觉的放柔了嗓音,“没忙,你在医院?”
徐彧吐了口烟圈,手指间夹着烟,手臂搭在膝盖上,掸了掸烟灰,也没多说什么,就随之应了声。
苏安希听得出他此刻的情绪,想必是因为邱指导员,不由得询问:“邱指导员……怎么样了?”
“还没脱离危险期。”徐彧淡淡的回。
苏安希抿了抿唇,轻‘嗯一声’,问:“嫂子他们没事吧?”
“一直在忍,眼泪都没掉。”
徐彧想起邓洁的样子,伸手把烟放嘴上,又吸了一口,无声叹息。
他印象中的嫂子是个性情中人,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没想到这一次的表现也出乎他的意料。
“你呢?”还好吗?
徐彧吐完这口烟圈,手指头挠了挠眉毛,却是问了一嘴:“如果换做是我躺上手术台,你会哭么?”
苏安希听这话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一颗心没有来的,无意识的悬了起来,她坐直,换了只手重新把手机搁在耳边,语气里带着笃定。
“不会。”
徐彧低声轻笑了一下,正想说话,就听见那边她的姑娘更为坚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会拼了命的救活你。”
“嗯。”徐彧咬了咬牙,眼眶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烟熏得还是怎么回事,倏然之间有些发热。
他缓了两秒,又叹了口气,“苏安希,你给我唱首歌吧,我想听。”
“好啊!”苏安希勾唇一笑,她知道他压力大,故意清了清嗓子,语调轻松,“那我开始了啊!”
“嗯。”
悠悠扬扬的轻柔女声从手机里传到了徐彧的耳膜里,像是淬着光芒,又像是承载着希望,让天各一方的两人把心拴在了一起,让他的内心越发的平静。
徐彧从后楼梯出来的时候,看见邱东远的母亲正拽着邱国文哭着怨着。
“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让儿子别进部队,别去当兵,他不听你支持,说什么男子汉就是要进部队锻炼,保家卫国,现在好了,儿子交给国家了,国家还给我了什么?”邱母伸手直直的指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墙一阵哭打,“还给我一个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儿子,你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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