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体不舒服?”她微微仰脸,柔软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相比于她每每湿润的眸子、期盼的视线,他薄唇抿在一起,消瘦的五官只有无边的沉默。
“顾小姐。”还是顾湘上前来,拦在她面前,阻止了她要上前握宫池奕手臂的动作,“我们先走了。”
又这样,他竟然一个字都不肯跟她说?
如果说两年前,她也觉得罪大恶极,那么拼命的把内阁带到今天的地位,以为都会淡去的,可是呢?
手背上的针扎进来,她才猛地蹙眉回神。
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李医生,刚刚那位先生的状况,你了解?”
李医生按好针头,给她贴上创可贴,这才看了看她,恭敬语调下笑意淡淡:“说不上了解,毕竟人家权威人物贴身跟着,可能是身体突感不适,走到中途正好到咱医院门口就进来了一趟。”
权威人物?
顾湘?
她摆手,示意医生先等会儿。
“怎么了?您还有哪不舒服?”医生看了她。
吻安只是问:“他身体是什么情况?”
原来是要问这个,医生双手揣回衣兜,微挑眉,“看起来是不怎么严重,就是身上有外伤,加之精神疲劳,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没做全面检查,但没估计错的话,这些应该都只是并发症,主要病症就不清楚了,那位女士不让问。”
“你先出去吧。”吻安闭了闭目。
房间里安静下来,她才皱着眉,这么说,他的病还没好,至少还需要修养?
回来这么赶,是因为她捅出了这么大的事,怕她收拾不了这个局面么?
所以,她是应该感激他心里还念着她,还是愧疚自己的莽撞又连累他了?
“金秘书。”许久,吻安开口。
金秘书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坐着,听她叫自己,赶忙走过去,“您说!”
吻安浅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能见到我之前的司机么?”
金秘书蹙眉,“您说易木荣啊?”
然后为难的摇头,眉头高高挑起,“都说内阁变动很大,我看变动最大的就是您的司机了,以前在内阁一帮护卫里边一年半载都不吭一声,这一转眼,成了联合署将军的随从?”
吻安柔唇弯了弯,她也没想过身边埋了个身份特别的司机。
“等抽空,以你的名义让他来见我一面吧。”她道。
金秘书蹙了蹙眉,不太理解,以顾小姐自己的名义岂不是更好请人?
吻安只是想,宫池奕不想见她,估计也会约束他身边的人。
从医院离开已经是下午了。
吻安靠在后座上,习惯的抬手开了窗户。
金秘书朝后看了看,欲言又止。
知道她喜欢老喜欢开窗,但她这几天感冒,想了想,看她今天心情不佳,还是算了,今天也没怎么有风。
倒是玩笑的道:“也就您敢动不动就开窗户,换做什么司令、大臣的,恨不得再加一层防弹玻璃。”
吻安笑了笑,“你是想说,就因为我没安全意识,那晚弹头才从脖子擦过的?”
金秘书“呵呵”一笑,“我就是这么一说。”
不过吻安还是把窗户关上了,谁让她一直都是个怕疼、怕死的人?
收回手,又道:“给总长打个电话吧,我这两天身体不适,想休息一阵,内阁里边平稳现状的工作就麻烦他老人家了……”
说着又自己摆摆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虽然该清除的人都清除了,但要平定局面,补充新鲜血液进去,工作量也很大,亲自打个电话显得有诚意。
金秘书只问了句:“现在直接送您回去?”
她点了点头,已经拿了手机。
目光顺着看到了之前记在手掌上的号码,又念了一遍,记进脑子里,转手才给行政总长打了电话。
而她手掌的这个号码,此刻也在另一张纸上安静躺着。
男人遒劲的笔记印在纸张上,偌大一张白纸就写了这一个号码,摆在深棕色古木办公桌上尤为显眼。
易木荣进去时,自然也是一眼看到了号码,不明所以的蹙了蹙眉,但是什么也没问。
来时顾湘说他今天状况有点差,让少谈点公事,一看他此刻沉峻的五官,易木荣哪还能不言听计从?
“您找我?”易木荣站定,才问。
男人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的从纸张上抬起,“她怎么样了?”
易木荣蹙了蹙眉,“您问顾小姐吧?”
一会儿才道:“这几天在感冒,今儿不是您让参与会议么,后来是总长代为发言的,她应该去了一趟医院,不是很严重。”
房间里就此安静了好久,等他再次问话时,易木荣以为自己听岔了,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那边抿了薄唇的人。
然后见他深暗的眸子抬起,无声的压迫,易木荣这才赶忙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顾小姐这两年都很忙,坐那个位置您也知道闲不了,更不可能谈恋爱解决私人问题。”
而后笑了笑,毫不夸张,“再说,您想想,她现在的职位,哪个男人敢染指?一批旧派她说砍就砍,私自贸易您那块地也是瞒着英方说做就做了,就她这厉害劲儿,谁敢要?”
话是这么说,可他在英政宫和医院走廊看到的,依旧是那个顾吻安,喜欢仰着脸看他,情绪丝毫不掩藏,眸子里满是无声恳求,半点没有首辅的威严。
又听易木荣,“不过,之前跟顾小姐接触过的那位郁先生,今天刚边境一开放就入境了。”
提起郁景庭,宫池奕已然下颚微微收紧,不言。
“笃笃!”顾湘在外边敲门了,“我进来了?”
男人信手捻了那张纸给了易木荣,冷声淡淡,“查查。”
易木荣楞了一下,赶紧把纸张拿过来,快速塞进兜里,转眼顾湘就进来了。
“宫先生,该吃药了。”顾湘好像天生一双笑眼,每次见都是笑着的。
余光也瞥了一眼易木荣,“谈完了么?”
易木荣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男人,“那我先走了?”
顾湘把药放在他手心,温水放在桌边,见他仰头吃完,才略微抿唇,“今天的那位顾小姐……”
话音才到这儿,他把杯子放回着实,玻璃与桌子接触的声音不大不小,打断了她的话。
他高大的身躯也从桌边离开,话题毫不相干:“明天英方的人拜访,一概不见。”
顾湘抿了抿唇,微笑,“知道啦!”
说着略微挽了他的胳膊,顺便扶着他往外走,“你最近食欲不好,要不要专门找个厨师过来?”
不过想了想,他现在身份特殊,找外人进来也不安全,还是算了,笑道:“你还是继续忍受我的厨艺吧,反正余小姐也过不来。”
男人一贯的寡言少语,顾湘也习惯了。
*
吻安没回外公的堡楼,回了宫池奕留下的山水居。
这个地方本来不是这个名字,是她后来改的,简单诗意。
金秘书还笑话过,“说好听了是有山有水,但是缺人气儿啊,偏僻、静谧,养老似的,但是隐秘性也极好,这点符合您的身份。”
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窗台前,这实在不是以前那个顾吻安的生活习性,以前这个时间,她不是在会所就是在酒吧,或者,宫池奕的床上。
坐了会儿,看了看时间,果然还是坐不住了。
按说,她最近不该回这儿的,那晚的暗杀事件地点周围做了防护,但经过那个地方,想起当时的惊险,她还会觉得后背发凉。
车子停在那个位置上,低眉握了握手心,那晚他掌心里的温度依旧清晰。
蓦然蹙了蹙眉,他当时那么紧张,和正面接触的寡淡判若两人,是明面上避讳跟她接触?
那私底下呢?
半小时后。
顾南还在加班,接到她的电话才匆匆赶到酒吧。
吻安看了他,淡笑,把一杯酒递过去,“又加班?”
顾南不再像之前那么不爱交流,也没那么自卑,毕竟是杂志社一把手了,倒是很喜欢微微的笑。
喜欢笑这一点,让吻安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年轻的女孩。
顾南不知道她叫他来干什么,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怎么会盯着自己看,只笑了笑,道:“工作量大,再说,不加班还真没事做,正好最近新闻很值钱,多赚点儿!”
最近新闻是很值钱,全是大新闻,而他还是专门负责对接内阁的,光是最近内阁的独立,和英方吃瘪接受经济处罚这两个大新闻就够吃大半年了。
吻安倚在吧台边,眉眼略略的弯着,语调揶揄:“整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肯恋爱,不娶妻成家?”
她之前还想撮合他和金秘书来着,顾南一点意思都没表示,她讨了个没趣。
顾南听罢笑起来,“不是给我挣,给我妹妹攒着,她出嫁总得风风光光的吧?”
没有父母,便是长兄为父。这样的情况,让吻安一下子想到了余歌兄妹俩,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余歌被调哪儿去了,那个男人回来了,却不见余歌,而是换了顾湘。
下一秒,她才后知后觉的蹙起眉,看着顾南,“出嫁?”
而后略微抿了一口酒,语调清雅,“我记得,你妹妹今年毕业?是要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