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有不少公主郡主养面首的,若是公主母女和兰玉树孤男寡女的住在公主府,京里唾沫星子就能把她们淹死。
公主面色不愉,郡主更气,再也保持不了她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大年下的,你们府里乱糟糟的,我师兄要静心苦读准备明年的春闱,在你们府上怕是静不下心,我和母亲自然是在宫里过年的,公主府留给师兄住,而且我二伯家就在隔壁,先生和我二伯是好友,师兄理应拜会,我三哥和四哥都是科举出仕的,七哥听说也在准备了,师兄正好和他们交流心得。”
郡主一番话说的白家众人脸色都不好看,昔有孟母三迁,如今兰玉树为了读书换个地方,不也很正常,公主府就是环境比这儿好,林家二房满门书香,白家有什么呀!
白老夫人气苦,只得挣扎道:“你们都去宫里,霆儿在白家,难道让玉树一人住公主府不成?哪有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这大过年的,玉树一人冷冷清清的,便让他在家里住着吧,也好有个伴儿。”
那日白六见了兰玉树后双颊酡红,白老夫人便知道这孙女红鸾星动了。白六已经十六了,还没有定人家,前两年因为有公主的缘故,白家在京中贵族圈里还有几分薄面,白老夫人便挑剔了些,想着给孙女找个好的。后来公主母女失势,白家也被打回原形,白家姑娘的婚事便艰难起来。
如今来了个兰玉树,长相学识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家里又简单,哪里有比这更好的夫婿人选。白老夫人便存了心思,这两日兰玉树来请安时都让白六在一边坐着,虽然说不上话,好歹能见着不是。白家其他姑娘也动了这个心思,但白老夫人想着白六没有父母,有好的便想紧着白六,而且她私心里认为,白六是她亲自教养的,比其他孙女更出挑,和兰玉树更加般配。
谁知半路杀出个郡主来横刀夺爱,在白老夫人眼里,郡主也就是会投胎,其他的没哪点比得上白六,如今倒是上他们家来抢人了。完全忘了郡主和兰玉树是师兄妹,在江南时便一起相处,论先来后到,也是白六后来插足。
郡主睨了她一眼:“这客是我们家的客,想怎么待自然是我们说了算。”又问兰玉树:“师兄,你要住这儿,还是去公主府呢?”
兰玉树正等着郡主的福音呢,自然连忙应承:“客随主便,师妹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郡主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忒奸诈,自己为了救他出泥潭和这些人扯皮,他倒是端坐着不动,把球踢到郡主这儿来。
“既如此,让徽墨去收拾东西吧,桂圆,你也去帮衬些。”
郡主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事情,这就是强权的好处,白家人敢怒不敢言,白家几个姑娘更是恨毒了郡主,尤其是白六,看郡主的目光如毒蛇一般,郡主回瞪了她一眼,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郡主回京第一次登白家门,便把局势弄的很僵,场面一时凝滞,白霆只觉如坐针毡,兰玉树这几日的尴尬他也看在眼里,妻女的心意他都知道,但也不能忤逆老娘,只能兰玉树每日来请安时他都在一边坐着,也少了些瓜田李下。
如今双方闹得这样难看,白霆又成了夹心饼干,正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白六已是开了口:“听说公主去江南乃是为了养病?如今身体可还好?”
京城众人都知道公主一家为什么出京,白六问出这话来,无异于在她们伤口上撒盐了。
公主笑着瞟了她一眼,道:“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听说江南水土养人,去那里休养罢了。六姑娘翻年就十七了吧?还没定人家?我们之所以赶在年脚下回来,也是为了宝宝明年元宵的及笄礼,皇兄说她这几年都没过生辰,及笄礼可得大办,这丫头在江南玩的乐不思蜀,若不是皇兄来信催促,只怕还要在那边过完年回来呢!”
我们当初出京避祸又怎么了?只要皇帝还宠幸我们,我们依旧是享不完的福,不比你这个老姑娘好!
公主在乌衣巷住了许久,日日和那些商户打交道,倒学了几分她们的泼辣行径,再不是以前坐在神坛不屑世俗的公主了。
涉及到女儿家的婚事,白六再怎么强悍也说不出话了,白老夫人见公主这么欺负她的孙女儿,当下也忍不住了,“公主在江南休养了两年,可养好了身子?养好了便给我添个孙子吧,霆儿这些兄弟都做祖父了,他还膝下空虚……”
“什么叫膝下空虚?宝宝难道不是他的孩子?我若是不再生,老夫人还要给我塞个姐妹来不是?那也要看我皇兄愿不愿意再封个长公主!”
不得不说,这一趟江南之行,这母女两个都变了不少,以前都是公主温温婉婉的,郡主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如今倒是掉了个儿,郡主随着平川先生学习,学了些宁静平和的隐士气息,公主日日和商家妇打交道,也学了些市井妇人的口舌,这要是以前,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只会是郡主说的。
白老夫人被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白六忙给老夫人拍背顺气,白家一帮子老少男女都围上去问候,那模样,活似公主气坏了婆母,就连白霆都不赞同地看了公主一眼。
公主气的不行,当即就带着女儿告辞,白家这一家子极品,她可不想消受。白霆顾着母亲身体,也没追出去送,白老夫人拉着白霆的手哭道:“你瞧她们这是什么态度,这样看不起咱们家,她倒是别嫁进来呀,怎么就娶了这样一个媳妇!”
第一回登门就不欢而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好,郡主身为萧家女可以不去,公主作为白家媳却是不能不去的。
郡主拉着母亲的手安慰她:“娘以前总说我脾性大,叫人家当面下不来台,娘如今怎么也这样了?老夫人毕竟是爹的母亲,您也不能说的太过,坏了和爹的情分。”
公主还是气,想到白霆竟然没有追出来,这是站在他娘那边了。
“以前是我没拎清,以为你脾气不好惹人厌,我这当娘的就得好声好气的给你描补,现在想想,我若是温婉和善不更衬得你嚣张跋扈嘛!今天这样就很好,以后你只需端坐在一边当大家闺秀,凡事自有娘给你出头,反正我是公主,嚣张又怎么了,倒是你马上要谈婚论嫁,可得表现出你温婉端庄的一面来。”
郡主听罢苦笑不得,随即又是感动,无论以前现在,母亲都是最爱她的,只是爱她的方式改变了。
正文 吃香
兰玉树在车外听着公主母女说话,心中升起浓浓的羡慕,有娘的孩子就是好。又想起自己和先生相依为命多年,如今他即将功成名就,先生却离他而去,眼看着郡主一家其乐融融的,他却要一人孤零零的过年。
兰玉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觉间便到了公主府,兰玉树下马立在一旁恭候公主母女下车,而后跟在她们后头进了府里。
公主母女先带了兰玉树去他的院子,公主府地广人稀,分给兰玉树的乃是前院仅此于白霆主院的煦风院,煦风院向阳,宽敞亮堂,正适合冬日里读书。
兰玉树诚意谢过,又表达了歉意,今儿平远伯府那番冲突,虽然有双方积怨已久的原因,但导火索却是他。
公主笑着说不碍事,倒是也抱歉了一番,这大过年的把兰玉树一人扔在公主府,确实不太妥当。不过郡主马上要及笄了,及笄礼在宫里办,她这个当娘的要忙的事儿多着呢,实在不能留在府里,白霆要侍奉老娘,也只能委屈兰玉树了。
兰玉树忙说不妨事,他一人读书更加清心。郡主笑道:“我待会儿要去林家请安,你与我同去吧,我二伯一家子书香味儿,你若是在公主府没伴,便去寻我那两个堂兄玩。”
平川先生和林二老爷说不上至交,一个落魄世家子,一个鼎盛权贵家,出身门第摆在那儿呢,不过两人也是有几分渊源的。
季太傅的作为帝师,文采称得上笑傲士林,而林二老爷的师父是二夫人的父亲苏老,他虽然不入仕,但却能与季太傅齐名,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当年季太傅和苏老人称“双珏”,那么作为这两人唯一的嫡传弟子,平川先生和林二老爷自然也是一直被人拿来比较,尤其两人都极擅书画,更是竞争激烈。年轻时两人都把对方视作对手,外界对他们的评价也是各有千秋,后来年纪大些,便将这些虚名看淡了,一个浪迹江湖无牵无挂,一个娇妻佳儿风花雪月,若说共性,也就是两人都未出仕,而他们的后人却都要入仕。
兰玉树还在金陵时便时常听郡主说起她二伯一家如何如何雅致,如何如何亲厚开明,平川先生也偶尔附和几句,不仅勾起了兰玉树的好奇心,也勾起了他的好胜心。当年平川先生和林二老爷不分伯仲,如今轮到他和林二老爷的几个孩子了。兰玉树也有打听过,林家两个儿子都已经入仕了,都是进士出身,但却不比他是少年解元,若他再中了会元状元,那便是大梁朝第一个三元及第,林家那两个是比不得他的,至于那个最小的,据说天天做武侠梦,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