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面正式干起架来的时候,屋里的饭桌刚摆上。
冯尚智夹一筷子肥腻的五花肉放在冯天宝碗里,自己拿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是油。
“爸,来客了?”
冯天宝看了儿子一眼,嘶哑的应了一声。
“爸,快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五花肉吗?”
冯天宝盯着自家儿子看了好半晌,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回房间玩游戏吧。”
“我饿都饿死了,吃饱了再玩。”
正说着,院子外突然爆发出一声干嚎,冯尚智拿着鸡腿抻脖子往外看,使劲看了老半天只能看到一群男人抱团惨叫,冯尚智看不得这种场面,十分担忧的问:“他们这是打架呢?”
冯天宝把五花肉扔进冯尚智碗里,随口应一声。
战斗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冯尚智扒着门边啃鸡腿,看着一个一个男人被打倒在地甚至飙着血被甩出来,没多久就望见那人堆里开出了一条道,打头的男人脸上血渍点点,踉跄着扑打了两下身上的灰尘便抬起头,冯尚智乐呵呵的望过去,和男人对视的一刹那就把啃得只剩骨头的鸡腿掉在地上,拔腿跑回冯天宝身边。
陆江头上挨了两棍,眼神有点飘连带着脚步虚浮,他在扶着门框定了一会儿,几步进了屋。
冯天宝完全没预料到陆江能进来,他看着陆江大喇喇的进了门,把冯尚智拎起来甩到一边,坐在他对面。
冯尚智“哇”的呼痛一声,缩到冯天宝身后,戒备的盯着陆江。
冯天宝眼也不抬,慢吞吞夹一块五花肉,咀嚼入腹。
“我没看错你。真敢进门,是条汉子。”
陆江伸手够了一块鸡肉,两三口吃完,带着笑意抬头:“应冯总的邀约,不敢不来。”
冯天宝苍白的嘴唇裂开,或许是疾病,把这一个浑身戾气的男人衬的身心无力,他缓缓举起酒杯,对陆江道:“来,碰一个。”
陆江拿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堪堪碰到的时候把杯口冲下,倒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
冯天宝的手悬在半空,脸色难看。
陆江那纸巾把伤口上的脏泥擦去,对冯天宝笑道:“消毒。”而后垂下头,受伤的手臂有些无力的在衣兜里翻找了一会儿,翻出一张图纸来。
陆江微垂了眼,把图纸展开慢吞吞铺在冯天宝眼皮底下:“冯总。”
他伸出手指,在上面划了一道,“这是你的。”
这张图纸就是城东整体的布局,是冯天宝最早打下的江山,临界点是成山的工厂。
陆江眼神盯着冯天宝,而后在另一处划一道,手指着重点一点:“这一块,从今天起就是成山的。”
屋里有短暂的沉默。
冯天宝低着头,神情复杂,愤怒夹杂着些许说不清的情绪,却是慢慢笑开了。
陆江蹙眉,见冯天宝张开五指,盖住图纸,道:“这一块的生意,你可不能找我谈。”
“什么?”
话音刚落,冯天宝手机震动,一条简讯传来:到了。
院外一声车轮划过的声音,轮胎在粗糙的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冯天宝由人搀扶着走出去,陆江跟在他身后,望见那刚下车的男人。
男人身形瘦削,一身银灰西装,过分白皙的脸上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即使是在烈日下却也显得苍白阴冷。
他的视线越过冯天宝与陆江交汇,微笑着点头致意。
冯天宝恭敬的迎上去,伸出手,语气谦卑道:“严总,路上辛苦了!”
严明谨脸上是公式化的笑意,却像是没看到冯天宝伸出的手,径自走到陆江面前。
冯天宝尴尬站在一处,面露惊讶的看着严明谨朝陆江伸出手:“你好。”
刺眼阳光下,那苍白的手精致的过分,逆光中看不清晰。
陆江伸出手:“你好。”
冯天宝上前:“严总,外面日头晒,快进屋凉快会!”
“好。”
走进客厅,落座。
冯天宝对陆江说:“小江,那块地已经不是我的了,要想谈,你就跟严总谈吧。”
陆江嘴唇微抿,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把冯天宝枪毙了一万遍,面上依旧是淡淡的问:“冯总,您这什么意思?”
对面的严明谨轻笑一声,扫一眼桌上的图纸,轻描淡写道:“这块地我冯总已经和我签过合同了。”
冯天宝看陆江吃瘪,心情舒爽,可惜的是换成吴舟那就更好了。
陆江终于明白冯天宝耍什么心机,嗤笑一声,道了句“告辞”站起来,便听严明谨开口:“就当是送给成山的见面礼。”
冯天宝:“……??”
严明谨慢慢站起身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在一尘不染的镜片下看的格外清晰。
“原本我们该在机场就见面的,没想到却在这儿认识了。”
**
陆江从冯天宝家出来之后就去了医院,他头上挨得两棍子一直流血,因为失血,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走路都走不太稳。
能强撑着走到医院大门就已经够费劲了,看到医生,神经一松,差点晕倒。
检查的时候,陆江先给蒋立博打了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两句,说明白就把手机扔到一边,闭目养神。
他脑子里混沌一片,想的事太多就开始放空,没多会就熬不住疲惫睡了过去,等再睁眼,感觉胸口有点沉,低头便看见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楚桐也睡得深沉,她听了陆江受伤的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跟着蒋立博来了医院,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男人,眼泪“唰”的就淌了下来,摸着陆江被纱布包裹的头,咧着嘴无声的哭。
哭累了就趴在陆江起伏的胸膛上,睡了过去。
陆江把楚桐眼角未干的泪渍擦去,轻轻摩挲着她微红的眼皮,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蒋立博整个人贴在病房门上,身后的徐朝晖戳他一下:“干嘛呢,还不进去?”
蒋立博回头向徐朝晖招招手,徐朝晖也贴上来,从玻璃处看到那病床上的一男一女。
男人面容疲惫,眼神温柔,粗糙的大手在女孩儿的头顶轻轻摩挲,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徐朝晖心中感慨,把蒋立博一把拉走:“看什么看啊!走,吃饭去!”
蒋立博笑说:“看不出来啊,三哥谈个对象就跟变个人似的,这劲头看得我都肉麻!对了,你还真别说,楚桐这小丫头也是有意思,一路上哭的稀里哗啦的,看见三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在三哥鼻子底下试试还有没有气!给我逗的,差点没笑出来,难怪三哥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个黄毛丫头。”
“你以为老三跟你似的?”
“嗳,大哥,我怎么了?说的我有多不好似的。”
徐朝晖皱纹丛生的脸板起来:“虽然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没有你和老三长,但我也知道你什么德行,你……”
“打住,打住!那是以前。”蒋立博摇头叹气道:“谁年轻的时候没风流过啊,还不让浪子回头了咋地?”
徐朝晖睨他一眼:“那最好!李玉是好姑娘,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不起她我饶不了你!”
“哎,行行行,您看好吧!”
两个男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医院走廊里回归平静。
楚桐这一觉睡得比陆江这个病人还长,等她醒来的时候,陆江已经换好衣服了。
楚桐眯着眼,声音含糊不清:“你换衣服干嘛?”
“准备回家了。”
楚桐“噌”的站起来,登时就精神了:“不住院?医生说你要留院观察几天的,你还有点脑震荡呢。”
“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
“好什么好,不许回去!”
她张开双臂,挡在病房门口,颇有点:‘你要走就从我身上踏过去’的气势。
陆江无奈,只好妥协。
晚上,楚桐自然是不肯走的,但医院不许陪床,楚桐被护士赶走的时候还笑嘻嘻的,陆江好不容易松口气,没一会儿楚桐就趁医生护士不注意就偷偷溜了回来,非要和陆江挤在一张床上。
楚桐是很高兴,紧紧抱着陆江,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睡得十分香甜,可陆江就不同了,床原本就是单人床,很窄小,再加上他体格健壮,敞开腿就把床占得七七八八,如何能加上一个楚桐?因为这小丫头趴在他身上。
小丫头睡觉不老实,翻来翻去扭来扭去,柔软的嘴唇蹭过他的胸口,激起一阵微妙的痒,身体没一会就有了反应,陆江红着眼盯着挠他下巴的楚桐,恨不得把人揪起来扔出窗外!
熬了大半夜,陆江双眼猩红的去了洗手间,好半晌才回来,手上还拿一张毯子,铺在地上,倒头躺下去。
煎熬的一夜熬过去,第二天陆江终于出院,因为受伤,陆江在家养了两天才被准许去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吴舟。
严明谨的事情吴舟早就清楚了,能看得出来吴舟并不太高兴,毕竟就这样被客户莫名其妙摆了一道儿谁都有点膈应,却不明白这严明谨为什么要从冯天宝手里买下那块地,又是为什么低价转手给成山。
严明谨一句“礼物”着实没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