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姨垂着的眼眸闪了闪,然后咬牙道,“是先生吩咐的。”
陈茉莉眼皮动了动,还没说什么,始终站在一旁安静的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展楠抢先喝道,“你胡说!不可能是先生。”
裴姨丝毫不理会展楠的冷喝,反而抬着下巴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咬紧牙关,“就是先生吩咐我做的。你也知道他不想要这个孩子,让我做这些事很正常。”
展楠疾步走过去,一巴掌甩了下去,素来冷沉无波的脸庞极为难得的浮现出直白而尖锐的怒意,“先生从来没这么想过,如果真是他吩咐你的他还会把你关起来?”
裴姨的架势颇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舍弃一颗棋子有多难?”
只要能让他们分开,那她就不算输,那个人……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展楠几乎是暴戾的朝她吼,“你再说!”
陈茉莉淡淡的看了眼处在暴怒边缘的展楠,漫不经心的叫他,“展楠,”
展楠一双寂静的眼眸看向陈茉莉似乎想说什么,大概因为性格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她。
陈茉莉将视线重新落在地上的女人身上,腔调不紧不慢随意的很,“我再问你一次,是纪末还是许薇?”
裴姨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架势,死不松口,“是先生。”
陈茉莉的脸上仍旧清清淡淡的,连语调都是平缓安静的,并没有丝毫生气或者发怒的痕迹,“我的孩子无福看一眼这花花世界,真是遗憾呢,裴姨,周岁的孩子一定更可爱吧,不知道他会不会留恋这世界呢。”
裴姨的脸色骤变,整个人几乎陷入一种癫狂状态,困兽一般直接朝病床的女人扑了过去,一旁的展楠眼疾手快的扣住裴姨的肩膀将她按住。
“你不能动我的孙子,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裴姨尖锐的声音盘旋在宽敞的病房里。
女人倚在床头的身子微微动了动,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床头橘色的光线映在她半边脸颊,显的柔和又温暖,偏偏她清清淡淡的嗓音仿佛一柄利刃,尖锐而见血封喉,“你的孙子还小,我的孩子就是活该了吗?”
陈茉莉脸上慢慢的绽开一抹极浅的轻笑,“也好,我的确是做不来这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就从你儿子开始吧。”
“展楠,知道怎么做吧。”
展楠微微点头,算的上英俊的脸庞其实还恨年轻,但就是有一种寒凉渗骨的森冷气息不断的涌出来,“知道的,陈小姐。”
该关的都关起来了,但目前为止除了裴姨受了些皮肉之苦外,其余的人也只是关着。
不是郁琛不敢动他们,只是在这个端口想要少些杀戮,替自己的孩子积些阴德,否则,以他的性格,分分钟让一干人跟着陪葬。
“你们想做什么?”裴姨惊慌失措的看着展楠拿出手机拨着电话,徒然生出一种极端的不安。
陈茉莉的声音很淡,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自然是一报还一报,我的孩子的一条命,换你儿子一条命,很公平。”
裴姨几乎震惊的看着眼前轻描淡写的说着让自己儿子偿命的女人,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展楠手里的电话拨通,冷冷的吩咐那边的人做的干净些不要留下尾巴什么的,才陡然惊醒过来。
“不要!”裴姨一把拍掉展楠的手机,几乎是狼狈的哭泣着叫道,“我说,我说。”
陈茉莉曲起一条腿,姿态随意淡然,“那就说吧。”
“是许薇。”裴姨慢慢组织着言辞,“许薇在医院遇上你做胎监,听到你跟医生的谈话,然后让我给你下药,嫁祸到先生头上,目的是挑拨你跟先生的关系,又教唆纪末惹你生气,以至于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一石三鸟。”
一石三鸟,好一个一石三鸟,她真是佩服许薇,一招算计他们三个人,这么毒的心计用的这么得心应手。
陈茉莉静默几秒之后问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跟所有人为敌?”
裴姨身子瑟缩了一下,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陈茉莉淡淡的瞥她一眼,“说吧,不差这一件。”
“许薇是……”裴姨低着头,有些不敢抬头,怯怯的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裴姨年轻的时候曾在许宅做佣人,那时许薇的父亲许明鸿已经娶了纪末的小姨舒清秋,但是裴姨还是跟许明鸿发生了关系,并且有了身孕,后来孩子生下来留在了许宅,就是许薇,裴姨避到了乡下,直到前几年舒清秋因病过世裴姨才重新回了白城,并且私下找了许薇。
但是许薇并不认她这个一穷二白没身份没地位的母亲,直到后来她觉得裴姨有用才安排她到了御景别墅。
也就有了后面那一出。
裴姨简单的陈述了她跟许薇的关系,陈茉莉才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听许薇的话替她做这些事。
疲倦的摆了摆手,“展楠,我累了,你带她出去吧。”
展楠恭敬的颔首,然后将裴姨拉起来带到门口,交给门外守着的保镖,他们跟着都退了出去。
展楠准备带上房门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朝床上看了一眼。
女人纤细的手指压着眉心的位置,闭着眼眸看上去很疲惫,半边脸蛋隐匿在橘色光线扫下的暗影里,看不清楚表情,更无法揣测此时的情绪,唯一可以感知的便是她此刻的殆倦。
没忍住问了一句,“既然不是先生做的,您能原谅他吗?”
☆、番386 我好像说过不想再见到你,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
番386 我好像说过不想再见到你,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
“原谅他?”陈茉莉好笑的看着门口站着的高大冷冽的男人,词句中是冷锐的戾气,“不是他做的,你敢说没有他的一点原因吗?”
如果不是他对纪末跟许薇的一再纵容,如果不是他让她无端卷入几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当然,更多的只能怪自己没用,对他手下的人没有丝毫防备。
其实陈茉莉算是了解郁琛的,他对不喜欢的女人基本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对谁都是一个死样子,不喜欢的女人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态度自然是一成不变的疏离和淡漠,只有他喜不喜欢的女人才会有区别。
而众多女人里大约只有纪末跟许薇凭着跟他有些关系而稍微的特别一些,但这点微末的特别足以让人产生一种自己足够特别的错觉。
展楠对于陈茉莉的话无法反驳,他们的感情,别人是没有办法插手和评价的。
没有再说什么,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视线在周围不远不近的扫视一周,才发现走廊尽头立着的那道身影。
郁琛站在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面,看着窗外完全黑下来的夜色被彩色的霓虹点亮。
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应该是点燃就没抽了,一卷长长的烟灰堆在明明灭灭的烟头,几乎要燃到指尖他都丝毫不曾察觉。
淡白的烟雾徐徐袅袅的升起,将男人藏在暗色的光线里本就不清晰的侧脸拉的更加模糊。
颀长高大的身形被头顶亮白色的光线渲染的愈发孤寂和落寞,像是浸染到骨子里的寂静和寥落。
展楠脚上的动作不由的放轻了些,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站定,微微垂首,“先生。”
似是被指间夹着的烟头烫到了手指,修长偏白皙的手指轻微的颤了下,然后将抬手将猩红的烟头掐灭,随手扔进脚边的垃圾篓里。
淡漠的声线被烟草熏染的沙哑,“她说什么了?”
展楠愣了一下,随即也能猜到他嘴里的她大约是谁,仔细斟酌了下言辞和语句,“陈小姐只是让我带走了裴姨,关于您的……她可能是有些怨气的。”
走廊里这一角安静的仿佛时间都静止。
不远处的保镖朝这边走来,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桶。
恭敬刻板的声音打破这份死寂,“先生,陈小姐的汤送过来了。”
立在窗前的男人这才转过身来,抬手接过保镖手中的保温桶,深静无澜的眼眸落在一身沉重的黑色西服的展楠身上,淡漠的道,“其余的事你看着解决,不必问我。”
展楠微微垂首,“是。”
郁琛提着两只保温桶朝病房的方向走去,一条走廊的距离注定不会太远,不过一分钟甚至不到的时间。
他将两只保温桶放到一只手里,腾出的那只手刚刚搭上扶手,准备拧下去的动作突然就被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打断了。
“晏北,我没胃口。”女人的声音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什么缘故显的格外柔软。
跟着响起的便是男人如山涧潺潺而过的泉水般温润的嗓音,带着与之截然不同的强势,“不行,没胃口也要吃,恢复才会快一些。”
然后便是瓷勺碰撞瓷碗的声音,叮叮咚咚的甚是好听。
“张嘴,”几乎是在一秒之后跟着一句满满都是宠溺味道的哄慰,“听话。”
没有任何犹豫和停顿的拧开病房门的把手,深寂淡漠的眼眸笔直的锁住哪怕穿着颜色单调朴素的蓝白病服依然漂亮无可挑剔的女人。
颜色寡淡的清粥送至唇边,女人苍白的几乎失色的唇瓣微张,下一秒,带着浓郁粥香的清粥滑入口腔,然后便是女人略略委屈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些撒娇的韵味,“好淡,一点味道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