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个无助的孩子般抱着脑袋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呜咽道：
“乔乔，怎么办？要是晓曼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杀人的凶手......”
苏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惶然无措的韩重霖。
其实私心里，她觉得韩重霖之所以落到今天这种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可这种时候，她又实在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语。
“韩重霖，你理智一点好吗？晓曼之所以会陷入今天这种危险之中，你确实是要负一大半的责任！可是就算你再内疚，现在也不是你该自责的时候！”
苏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所以现在你赶快冷静下来好吗？晓曼那边还等着你做决定呢！”
说到这里，苏乔朝主治医生悄悄使了一个眼色。
主治医生硬着头皮说道，“韩先生你放心，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尽力保住他们母子的。可你是知道的......
到了这种程度，有些东西已经不能由我们控制了。所以我想问问韩先生，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你到底还是保大还是保小？”
其实韩重霖从未想过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可他依然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是保大了！”
听到这个答案，苏乔其实并没有半点意外。
她挥了挥手，示意医生下去准备。自己却缓缓地蹲在了韩重霖身旁，“韩重霖你知道吗？其实你比你想象中的更爱韩晓曼。”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乔语气平和，甚至不带任何的感情起伏。
但韩重霖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用一种如梦初醒的眼神缓缓抬头看向她。
见他欲言又止，苏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用不着辩解什么，问问你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韩重霖沉默着低下了头，片刻后，他突然站起身来大步朝急救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医护人员已经全体到位，将检查完毕的韩晓曼送到了急救室门口。
医用推车上，韩晓曼已经醒了过来。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躺在那里，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那张憔悴到极点的容颜，不知为何，韩重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晓曼......”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答应我，你一定要熬过这一关好不好？”
“大哥......”听见他的声音，韩晓曼缓缓地睁开眼睛，唇角绽出一抹虚弱的弧度，“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韩重霖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关，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大哥也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听见他的话，韩晓曼眼底像是盛满了星光，瞬间璀璨一片，“真的么？不管我说什么大哥都肯答应吗？”
韩重霖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
“如果，我是说如果......”韩晓曼轻咬了一下唇角，用怯怯的声音问道，“如果我说我想做你的妻子呢？”
说完这句话，韩晓曼便瞬间屏住了呼吸，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即便不回头，韩重霖也知道那脚步声是来自于苏乔的。
他的背脊下意识地绷直成了一条线，唇角的笑容也僵硬了下来。整个人如临大敌一般，瞬间沉默了下来。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韩晓曼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对不起大哥，是我痴心妄想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说完，韩晓曼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目光越过韩重霖落到了他身后的苏乔身上。
她眼中的哀伤像一把带刺的刀，将韩重霖的心脏瞬间搅得血肉模糊。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患上了离魂症的人，一半的灵魂附在了苏乔身上，另外一半的灵魂却纠缠在了韩晓曼的身上。
这两个女人都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
一个是他年少时的爱慕痴狂，一个却是他求而不得的遗憾和后悔。
他曾经以为，他对韩晓曼只剩下亲情了。
他曾经以为，他最想要的女人是苏乔！
可此时此刻，当这个选择题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无法拒绝这一刻的韩晓曼！
难道苏乔说的是对的？
是他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前方虚幻的美景，所以才忽略了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
韩重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苏乔，却正好对上她那双清澈如泉，了然一切的黑眸。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痛得韩重霖呼吸一滞。
下一秒，他却没有半分留恋地收回了目光，再度紧紧地握住了韩晓曼的手，
“不，不是你痴心妄想！大哥答应你，只要你能平平安安走出手术室，我们就立马去领证结婚好不好？”
“大哥，我刚才是出现幻觉了么？”
有那么一瞬间，韩晓曼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从前她千般算计，不折手段，却怎么也换不回韩重霖的回心转意。
可是现在，她爱了整整一生的男人说要娶她了呢！
是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亦或者，这是她临死之前老天对她的最后一次垂怜？
“傻瓜，你没有听错！”韩重霖捉住她的指尖放到了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
“这辈子除了你，韩太太的位置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所以你答应大哥，一定要坚持下去，努力熬过这一关好不好？”
韩晓曼先是怔了怔，尔后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而出。
“真好！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一天了呢......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别说傻话！”韩重霖的肩膀不易觉察的颤抖了一下，狭长的黑眸里有恐惧之色快速地一闪而过。他有些孩子气的捂住了她的嘴，厉声斥道，
“你要是再这样胡说八道，大哥可就真的要生气了！晓曼，从前的事是大哥错了。大哥知道我欠了你很多！所以你给我一个机会，用余生来慢慢补偿你好么？”
韩晓曼轻轻地嗯了一声，晶莹的泪珠已经再次夺眶而出，“大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嫁给你！可是这一次，我恐怕是熬不过去了......
所以你答应我，万一待会儿手术途中出现什么意外，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好不好？他是你和我的骨肉，以后不管你娶了谁，请你一定要善待他。那样的话就算我不在了，他也可以代替我陪着你慢慢变老！”
“我说过了，韩太太的位置只会是你的！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也不会娶第二个女人！”
心脏像是被刀搅一样，痛不可遏，韩重霖的眼眶瞬间泛起了血丝，
“可是如果你敢抛弃我，我一定会给你的孩子娶个后妈！所以韩晓曼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要是敢死，你的孩子我是绝对不会管的！”
韩晓曼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好半响才轻轻地笑了一下，“不会的！大哥，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因为这句话，韩重霖突然就哽在了那儿，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状，一直守候在旁边的医生壮着胆子说道，“韩先生，病人的情况不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韩重霖低着头，一声不吭。修长的手指却牢牢地抓住韩晓曼的手，怎么也愿意松开。
如果换一个人，医生可能早就发飙了。可是面对这个在C城可以只手遮天的韩家太子的低气压，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韩先生......”
韩重霖充耳不闻，依旧像个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仿佛他一松开手，他面前的女人就会化为泡沫消失不见一般。
医生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苏乔。
苏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韩重霖的肩膀，“韩重霖，别这样好不好？”
韩重霖依旧纹丝不动，低垂的眼眸里却渐渐泛起了一丝水光。
无奈之下，苏乔只能硬着心肠一点一点掰开了他的手。
等韩晓曼的身影消失在手术室的门后时，韩重霖突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顺着墙根滑落而下，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196章：以生命为祭
苏乔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韩重霖！
记忆中的韩家太子爷，是骄傲的张扬的强势的霸道的。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在人前维持住他韩家太子爷该有的样子，从来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的软弱。
可此时此刻他却像个失去了玩具的孩子般，脆弱无助，狼狈到了极点！
苏乔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他？
在生离死别面前，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等他哭够了，她才走上前默默地递上了一张干净的纸巾。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丢人，韩重霖背过身子默默地擦干了眼泪，不肯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你的手......”看着他血迹斑斑，甚至还扎着玻璃渣的手背，苏乔顿时紧皱了眉头，
“韩重霖，手术的时间还长，你还是先去包扎一下吧。”
韩重霖轻轻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道，“我得在这里守着她，万一......”
剩下的话还未出口，韩重霖已经突然哽咽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