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她翻了翻,上次肖诚买来的零食,还剩下一袋饼干。虽然没有胃口,她还是勉强塞了一块在嘴里。人得吃东西才能活着。
手机铃响,楚珈文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名字,让她心头一酸。
“你白天给我打过电话?我那会儿手机没电了。”肖诚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累。
“嗯。”楚珈文费力咽下嘴里嚼了半天的饼干。
“想我了?”那人带着些痞气笑了,“我没在家,这会儿不能见你。”
楚珈文问:“你现在在哪儿?”
那头像是躺在了床上,慵懒伸展了一下身体:“出差,在B市。”
出差?楚珈文皱了皱眉,她白天去过他上班的地方,保安告诉她,肖诚请假了。
“怎么不说话?刚从店里回来?晚饭吃了么?”
一连串的问题,楚珈文没有回答。她还在思索着出差和请假的区别。这让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楚珈文对欺骗的容忍度,比常人高出很多。以前韩文宇总是骗她,她心里明白,却从不点破,甚至一点都不生气。因为她觉得,只要在感情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骗她,就不需要去纠缠细节。这样,省去了情侣之间不必要的争吵,是呵护两人关系的行为。
在一起时间久了,她也有几次,趁着机会暗示过婚姻,但韩文宇都以各种各样的藉口搪塞过去。那几次,她很是伤心失落。结婚这种事,毕竟不是小事,不能骗骗就算了。
那些时候,楚珈文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出身不好,那种豪门又特别讲究,说不定韩文宇是为了她好,怕她因为结婚这事受气呢。现在想想,为了原谅男人的谎言,她自己的底线却一再退让。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辛辛苦苦等来了——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就连听说韩文宇订婚的消息,她还是不信的。韩文宇含糊其辞,说是两家公司合并,为了扩大市场做的一个示好的动作。生意的事她不懂,虽然担忧加剧,可也说不出个门道来。
直到这事板上钉钉,她还忍住眼泪,傻傻问韩文宇:“这次总该不是骗我的吧。”
“豪门梦碎”,那可是字面意义上的“碎”。韩文宇结婚的时候,楚珈文砸了伸手能及的所有东西。她这样的失控,不单单是因为难过,而是气恼自己太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只是换来了更多的欺骗。她怨韩文宇,更怨自己,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如今一切重来,她闭上了眼睛。
“喂——”肖诚听着她半天没动静,确认电话还在通话中,沉默了一阵,才问说,“你是不是又头疼了?”
一面是心安理得的谎言,一面是只有爱人之间才会有的,极为精准的直觉,楚珈文难以抉择,赌气道:“没有。”
“你骗不了我。”那头打火机“啪”的一声响,肖诚点了根烟。
楚珈文被气笑了,真是贼喊捉贼。
“吃药了么?”肖诚问。
“吃了。”
那头“嗤”的笑了,话语轻松又温情:“傻子。”
两人半晌无言。
楚珈文下定决心,即使是谎言,也不再去拆穿。
肖诚和韩文宇不一样。他从里到外,都透着干净。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去伤害别人。
楚珈文愿意为了肖诚再错一回。人活着,爱恨喜悲,就跟吃喝拉撒一样,不知不觉就是一辈子。或许,这次结果不同呢。
“早点休息吧。”肖诚嘱咐,“疼得厉害了就去医院看看,别忍着。”
楚珈文答应:“知道了,我现在好多了。”将要挂上电话,她突然又叫住他,“肖诚——”
“唔。”那头的声音被缭绕的烟雾吞没,微弱得快要听不见。
“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跟人打架?”
“谁欺负你了?”肖诚警觉,突然打起精神。
“没事,我就是好奇。你说你以前练过散打,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把对手打败。”
“那个啊,”肖诚松懈,又抽了一口,笑笑说,“首先是要比对方聪明,找到对方弱点;然后就是出招要快,在对方攻击你以前,就先发制人;还有,要尊重对手,眼睛、后脑、裤裆,这些地方不能碰。”
楚珈文静静听着。
肖诚说完,对着冷场的电话自嘲:“我说的这些,都不是你们女的爱听的东西。”
“没有,”楚珈文说,“我喜欢听你说话。”
肖诚在电话那边,开心笑了几声。
楚珈文问:“你不信?”
“我信。”肖诚又笑,“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我喜欢听你说话’这种七个字的长难句,我理解不了,只能拣重点,听出个‘我喜欢你’。”
楚珈文这一天,终于如释重负挑了挑嘴角:“我挂了。”
她挂了电话,洗了个温水澡,疲倦倒在床上。
周遭漆黑,瞳仁闪亮,她心里在想的,是他沙哑浑厚的嗓音,线条流畅的肌肉,火炭般炙热的怀抱,长着层薄茧的手掌……全都是美好的东西。
☆、咬牙切齿
几株紫薇树下,女孩一袭白裙,细细弱弱站着。天刚开始落雨,粉紫的花瓣被豆大的雨点砸落,洒在女孩的黑发白裙上。她精致的脸上,挂着两串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韩文宣从车窗向外望,心中得意。
自古雄性追逐雌性,根本不需要武力,只需要一个“爱”字。不能让对方爱上你,那就要利用她爱的那个男人。这个字,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能让她跪在你的西装裤下唱征服。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前一天他才亮出他弟这块招牌,今天生意就来了。
韩文宣这会儿彩排刚结束,怕有粉丝纠缠,便让司机在后巷等着,他和助理提前从员工出入的偏门悄悄离开。
天色比往常暗得早,头顶一片厚重云彩,像是浸饱了墨汁,跟着韩文宣的车,如影随形。助理叉腰骂了一句:“哟,这是乌云罩顶呢,真他妈晦气。”
韩文宣目不转睛盯着路边的人,不屑道:“我可不信这个。”
这是一直在等他吧。韩文宣眯眼,怎么不打个电话呢,哦,对了,名片一定是让她给气急败坏地扔了。
明明恨他,却为了韩文宇来低声下气求他。韩文宣哼了一声,楚珈文,你可真贱。
他让司机靠边停下,自己一步步走到楚珈文面前。雨下得稀稀落落,不算清爽。他伸手扯松了领口。
楚珈文扑簌了几下长睫毛,抖落上面的水珠,抬头瞅着韩文宣。她双眼里两团墨色,像罩在头顶的雨云。
肖诚说过,要比对手聪明。
这个位置最好,离音乐厅有一定距离,又是小路,再加上下雨,根本没什么行人,却是从音乐厅偏门上大路的必经之地。她往大树后面挪了挪。
韩文宣上前一步,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嗓音低哑:“跟我上车。”
要尊重对手。
她抬腿毫无预兆往对方裤裆用力一顶。韩文宣吃痛,蜷起身子,表情痛苦。这个对手,不配得到尊重。
要比对手出手快。
楚珈文从背后伸出手,那半块粗糙板砖她捏得手疼。一板砖砸在韩文宣头上,那人抱头闷闷呻/吟了一声。这让她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天。六年前,她砸了第一次。这天,她砸了第二次。中间的六年,在她的记忆里,是个断层。
楚珈文咬住嘴唇,瞪眼望着地上的韩文宣:“以后只要敢再来骚扰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转头便走。
韩文宣勉强撑起半截身子,看着那女孩褪下白裙,用裙子擦了把脸,顺手包着那半块砖头,扔进了垃圾箱。
牛仔短裤,吊带背心,楚珈文伸手挽起被雨水打湿的长发,背影瘦削倔强。
“这种十八线城市,我以前可从没来演出过。”韩文宣冲着那背影喊了一句,又猛地摔回在地上。他就这么四仰八叉躺着,水泥路面的凉意,让他舒服多了。
花蝴蝶一样的男助理凌乱跑了过来。韩文宣听他带着哭腔叫救护车,又看他蹲下,一遍遍喊“大哥”。
韩文宣突然烦躁起来,一把把人推开,问:“当初选在C市演出,是他妈谁定的?”
韩文宣被砸了一下,突然开窍了,原来自己就这么被韩文宇当了枪使。韩文宇就是想让楚珈文知道,没有了他的庇护,谁都可以欺负她。他想借自己亲哥让楚珈文害怕,让她自己乖乖回去。
真是亲兄弟呐!
助理似乎也品出了点不对劲,扑通一下跪在韩文宣身边,不住解释:“大哥,你信我。这次是公司安排的,跟我没关系啊大哥。”
韩文宣躺着没动,侧脸看身边的人:虽然这助理一身毛病,但跟着他那么多年,他信得过才留在身边,一直好吃好喝待着,不至于。就是狐朋,是狗友,也处出感情了,没理由出卖他。
C市这一站演出,是临时加的。应该是韩文宇提前知会了经纪公司。
他拿手按住伤口道:“算了。”想想又加了一句,“别报警。”
楚珈文算准了,他不会这么做。确实是他先招惹对方的,他又有前科,黑历史抖搂不清楚。四十多了,事业刚从低谷给拉了回来,他可不敢再惹事。本来就不光彩,他还是被个弱质女流给打趴下的,丢不丢人。想到这儿,他更恨透了韩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