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觉有碍,从容的收回手负在身后,声音低沉而缓慢,“我叫崇雾,是你的父亲。”
“!”一颗惊雷在安安脑中炸裂,父亲?一个看起来大不了她几岁的男人说是她的父亲,这种玩笑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安安嘴角勾起一个极为讽刺的弧度,与她乖巧的长相格格不入,“先生,便宜不是这么占的,还请您自重。”
崇雾的表情依旧淡然,他不紧不慢的走到窗前,眉眼含笑的看着梳妆台上的琉璃灯盏,“我们不是人类,我们生命比他们高贵,也比他们漫长。”
“什么意思?”这个世上除了人还有其他种族?
崇雾侧过身望向看看,“过来。”
“......”安安犹豫,她潜意识里觉得崇雾不是好人,可心里的好奇又驱使着她不断靠近答案。
沉默了一会儿,安安还是走了过去,然后,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画面。
阳下的草地上,一名女子张开双臂朝着阳光的方向奔跑,一个长相阴柔俊美的男人站在树下看着她,笑容清淡,但眼睛里的深情显而易见。
这个画面她看过,就在第一次看到崇雾手上那枚戒指的时候。
那时候她看不清楚女人的长相,只是从崇雾眼睛里描绘的背影抓住了一些痕迹,现在,一切都很清楚,清楚的连女人脸颊上细微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这份清晰和安安记忆里的影子重叠。
镜子里女人的长相和崇雾家客厅挂着的那幅画几乎一模一样,区别在于,画里的她红眼白发,镜子里的她黑眸黑发。
“她是你母亲,宿雨。”崇雾说,字里行间满是思念,“她是这个世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人,可是......!”
思念急转直下变成蚀骨的仇恨,“可恨的人类竟然逼死了她!”
人类逼死了她?画里,画里是她临死的样子?
安安害怕的后退,可怎么也摆脱不了崇雾身上急速喷发的怒气。
“安安,你知道顾越是谁吗?”崇雾面目狰狞的看着安安,眼里的火焰像是要将这个世界全部焚毁,“他是顾刃的儿子!你杀母仇人的儿子!”
“你胡说!”安安惊叫,“我家在霖安,爸爸妈妈是高中老师,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她!公公是好人!我要走,我要去找顾医生!”
安安边说边后退,身体被无措的恐惧包裹,“你是个骗子!”
最后一声是安安喊出来的,她不会骂人,不知道用哪些词语才能发泄心里的惧怕,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崇雾眼里的仇恨在加深,他用极慢的速度走向安安,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头,把她的理智尽数踩碎。
“不认识?!”崇雾笑,笑容阴冷刺骨,“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完,崇雾猛然从身后钳住安安的脖子,快的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完全禁锢在怀里,脖子上还带着随时可能置她于死地的威胁。
崇雾禁锢着安安,迫使她走到镜子跟前,然后俯身贴进安安毫无血色的侧脸,一字一顿的说:“看清楚了,你眉心的火焰花,你的瞳色,你的发色,哪一样不是她留给你的宝藏,这是被千万妖类尊重无尚荣耀。”
安安愣了,她惊恐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变化,漆黑的眼珠变成了妖艳的鲜红,乌黑的长发变成了不染尘埃的纯白,原本长至腰侧的发丝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腿弯,发丝无风自动,映衬着眉心正在燃烧的火焰花像极了掉落尘世的精灵。
可是......这双足以成为杀人武器的利爪是怎么回事?
它们还是那么纤细,干净,偏偏又带上了让人恐惧到窒息的锋利。
“啊!”安安抱住疼痛欲裂的脑袋,疯狂叫喊,“这不是我!不是我!我是人,这个世上没有妖,我是人,啊!”
镜子掉在地上摔成碎片,锋利的指甲落在脸侧刮伤安安细嫩的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唤醒了崇雾潜藏在心底的渴望。
没有任何思虑,他抬起安安的下巴快速吻了上去,嗜血而残忍。
这个吻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安安最后的侥幸压垮。
如果她是妖,如果崇雾是她父亲,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乱,伦?当着她母亲的面儿?在顾医生还不知道生死的时候?
怎么可以!
暴戾在疯狂蔓延,顺着血管霸占了安安所有的理智,她的恐惧被暴戾激化成残忍的笑容,又在崇雾的手贴上自己腰腹的时候骤然裂开。
结束不过一瞬。
“唔!”痛苦的低吟自崇雾唇间溢出,让他的肆意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冷到死寂的平静。
“想杀我?给你这个机会!”
“......”
第无意回望,已是情深第74章 噩梦一场
寒风凛冽的山顶,崇雾和安安各立一方,一个黑的彻底,一个白的纯粹,把周围的一方土地划分成两个极端对立的世界,就像现在的他们,就像往后的他们。
“你是我女儿,所以,我给你机会。”崇雾说:“只此一次。”
安安眼神冰冷,不发一言。
刚才的画面她还记忆深刻,被逼到绝地的自己情急之下伸手打向崇雾胸口,她明明没有用多少力气,指甲却在接触他的身体的瞬间深深嵌入胸腔。
有片刻时间,安安似乎感受到了崇雾有力的心跳,就在她掌心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需要一下,只需要她再用力一下,崇雾的心脏就会被她捏的粉碎,可是,在看到他眼里的难以置信和悲伤时她犹豫了,就是那一闪而过的犹豫让她错失了全部机会。
崇雾放开安安,低头看着血流如注的胸口,表情淡漠。过了许久,他再抬头时笑容灿烂,“不愧是我的女儿,即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能伤我至此,不过,你的仇人不是我,而是与你同床共枕的顾越和他那个可恨的爷爷。”
安安不记得自己当时脑子里想了什么,话一出口已经变成了,“就算是妖,我也永远不会与人类为敌,更不会和顾越刀剑相向!”
她的医生不顾生命危险在外面救人,她怎么可以变成扼杀人类生命的刽子手,那是死都不会被允许的罪大恶极。
崇雾的笑容在安安毫不犹豫的话里变淡,“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将我打倒。”
“......”打倒他她就能回到过去?还是打倒她就能回到顾越身边?
安安还没整理清楚崇雾话里的意思就已经被带到了山顶,干冷的寒风,沉闷的空气预示了她的惨败。
一秒,只一秒,她就无力的跪在了崇雾脚下,前襟上被血染成红色的碎花在风里摇曳,发丝迎着风在潮湿的空气里飞舞,尾端逐渐带上了星星点点的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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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安安依然在那间屋子,地上的血迹没了,被打碎的镜子也恢复了原貌,之前的一切就像梦一样消失的无形无踪。
“你醒了?”没有起伏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安安快速转头想找回梦里出现的容貌,可是来人的长相让她失望了。
还是那张普通的脸,还是那身压抑的黑,胸口也没有被重伤的痕迹,难道她脑子里的那些画面真的只是梦见?和以往那些离奇的梦境一样?
“安老板?”男人见安安望着自己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身体还不舒服?”
安安的手没有任何征兆的捏上了男人的脸,真真切切一张人脸,没有所谓的易容,更没有披上面具。
“你是谁?”安安问。
男人坐在床边,两腿交叠,双手置于膝头,礼貌的回答,“江邈。”
“江邈......”安安低头默念这两个字,那个人叫什么?崇雾?
崇雾?江邈?江邈?崇雾......
真的是梦?
“安老板,需要我帮你请医生过来吗?”江邈担心的问,“你刚才一直在做梦,似乎很难过。”
“做梦?我在梦里说了什么?”安安跪坐起来,面带急色,只要他说的出来,那就是噩梦无疑了。
江邈回忆了下说:“骗子,不是我,我不会与人类为敌,大概就是这一类,梦里你说的不是很清楚,我只能辨别出来这些。”
安安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紧张一扫而空,“原来是做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江邈问。
安安急忙摆手,“噩梦,噩梦......对了,江先生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顾医生,就是我先生,你有没有看到和淮川省人民医院有关的新闻?”
江邈,“一,这是我在山脚下的老房子;二,我是商人,进山有我的目的不便对外人透露,你是我在下山时顺手救回来的;至于你先生,抱歉,新闻上只说了死者数量,并没有公布名单。”
“数量......”安安抓着身下的被子,紧张的掌心冒汗,“确定死亡几个?”
“三。”
“......”安安一言不发的爬下床,也不管身上穿的是什么,有没有钱打车再回到那座山上,只是凭着意志走到了门口,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江邈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下摆,走到门口对抱住安安的苍霄说:“把她扔回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