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卿索性由着它去,伸出暂获自由的手随意抹了一把,见头顶守着的猎食者没有横加阻拦,便趁着南宫炎愣神,狼狈地爬起身来。
双腿发软,宁卿卿扶了一把床边的柜子,咬牙挺起脊背,直直站到床前,仿佛要靠双脚获取支撑下去的力气。
她喘息了下,又抹了一把眼泪,抓住难得无人打断的时机,又重复了一遍:“今天是我的生日。”
宁卿卿顿了顿,今天的经历在脑海中飞快闪现。不知怎么,她居然还有心思把这个生日和过去颠沛流离的每一个横加对比,并没有比较出到底哪一个相对更糟。
唇角不由扬起嘲讽的弧度,宁卿卿继续漠然阐述:“AVIAN花了一番心思才查出我的生日,而我的员工档案,身份证……和结婚证上,都写着我的出生日期,但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你根本不在意。”
“所以同理,AVIAN记得我的处女作,你不记得;AVIAN会替我解围,而你只会给我难堪;AVIAN会……”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找一个背叛的借口吗?”一连串的“AVIAN”像捆成一扎的火柴,点燃引线,将南宫炎的怒火再次引爆。
“宁小姐不用这么煞费心思。”南宫炎冷声道,舌尖卷起双刃刀片,刃向两方,伤人伤己:“有什么肮脏龌龊的需求,直说出来就好,就算你不知廉耻,想要琵琶别抱和AVIAN双宿双飞,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但我只喜欢你啊。”宁卿卿坦然道,像是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实。她不顾南宫炎瞬间僵硬了的神色,平静吐出夹杂着浓浓泪意的话语。
“我不需要你记得我的生日,不奢求你昂贵的爱情,也不巴望有朝一日你能平等地对待我。”
宁卿卿唇边挂着浅笑,笑中带泪,被泪水反复洗过的双眸明亮,毫不怕惧地望进南宫炎阴郁的眼睛里:“爱情并不公平,这条规则我早就知道。”
眼睫眨动,饱满的泪滴凌空摔下碎落在地,宁卿卿轻声补充,好似叹息:“而且我想通了,也再不会无理取闹地让你放我走了。”
“怎么,坚贞不屈的雀儿不打算扑腾了?”南宫炎总算从恼人的被动里挣脱开,诧异抬眼,唇角冷冷翘起,又迅速回落成不近人情的残酷讽刺:“不过抱歉,我的牢笼里,不负责收留别人的囚鸟。”
“不,这不在于你。”宁卿卿摇头否认,“是我终于懂了,我根本走不了。”
她抹掉颊上的泪痕,笃定道:“南宫炎,我已经对你着魔。”
“无论我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只要你随意勾勾手指,我都不能抵抗。你说得对,或许我的确下贱。火光明亮,我做不了格外清醒的那只飞蛾。”
小巧唇瓣中倾泻而出的感情太过浓烈,南宫炎难以抵抗,心绪翻滚梳理不清。他觉得烦躁,拒绝再听下去,开口打断宁卿卿。
“那你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双臂环于胸前,南宫炎扬起下巴,强撑出最后的高高在上:“不妨直截了当一点,别再兜圈子浪费时间!”
宁卿卿被迫从自己的世界里抽出身来,一时茫然不已。她说这些是为了……混沌的头脑中灵光一下,明亮炫目,照亮一切的源头。
“只有一件事,我要再重申一遍。”宁卿卿心平气和,软下语气:“我恳求你,不要再给我承诺了。”
泪水抹不干净,源源不断好似永远不会枯竭,前赴后继地顺着脸颊滚落,沾湿脖颈,打湿衣襟,汇成滂沱泪雨。
宁卿卿沾了几下眼睛,眼前尽是水雾,终于看不清南宫炎的面容。
她有些遗憾,却也不再犹疑,自嘲地解释:“我已经习惯匍匐在尘埃里抬不起头来,习惯卑微下贱受人辱骂,但请不要把我带到众山之巅。”
宁卿卿笑着说:“反正总会摔下去。山峰太高,你的戏弄和撩拨太甜,这种起落多了,我怕自己会粉身碎骨的。”
这副若无其事又泪如雨下的模样背后,透出太多沉重可怕的衰败感,在南宫炎心底牵起恐慌不安的海啸。
女人化身为琉璃,坚硬发脆,透出过度燃烧的流光溢彩,却仿佛举手之间就会碎成齑粉,或者沦为一具绝望的空壳。
恍惚间,竟让南宫炎产生某种随时都会失去她的错觉。
第99章 动情表白
这种错觉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心底纠缠已久的恐慌崩溃决堤。
“不是的!”南宫炎脱口而出,慌忙作答,终于失了分寸,如同回到了还青涩软弱的十五岁。
他站起身几步走上前去,一边飞快补充:“我不是在骗你。”双臂紧跟着虚拢在女人纤细的腰肢上:“也不是随意承诺。”
他把宁卿卿搂进怀里,胸前沾上咸涩潮湿的泪意。菱形唇瓣抖动了一下,终于放弃了反悔和迟疑:“我不是不在意你,也不是不信任你。”
所有冷漠坚硬、嘲弄尖刻,都伴随着怀里滂沱而下的泪雨层层瓦解,许久未曾见过太阳的柔软心脏从堡垒中暴露出来,晾在日光灯下。
南宫炎自暴自弃地放弃全部伪装,收紧怀抱,勾起唇角自嘲:“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一退再退,不是你的沉默妥协。我就是想要你跟我分辩,给我证据,将我反驳,一遍遍重复你爱我。”
“我本来就喜欢你的啊。”怀中的女人轻声说,声音含糊,似乎在苦笑:“我对你的喜欢,还不够清晰吗?”
“我知道,但我不想分享。”南宫炎凶狠地将怀抱收得更紧,几乎要把宁卿卿攥碎在骨血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我受够了背叛,此刻只想独占。”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弭。
两人紧紧拥抱,身影几乎在灯下融为一体。南宫炎抛弃全部体面的伪装,撕开故作冷漠尖刻的坚强,走下高高在上的神坛,把坛底匍匐的虔诚信徒扶起,拥进怀里。
然后拉着她一起堕落。
宁卿卿在他怀里。南宫炎想,不断加重手臂的力道,只想把宁卿卿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不会逃离,不能背叛,全心全意地属于自己。
偏执阴郁的感情如同黑色浪潮,翻卷不休,贪婪的野望没有边界,也没有尽头。
怀中的娇小女人没有因为他粗暴的动作挣扎抗议,老老实实地伏在他的胸膛上,乖顺得像一只毛发柔软的猫咪。
也因此显得愈发脆弱软和。
南宫炎强迫自己放松怀抱,以消减担忧自己会将臂弯间的“小宠物”活活勒死。
不是宠物。他在心底暗暗自行反驳,抬起一只手,掌心安抚地摩挲女人顺滑黑亮的头发。
一面终于咬牙下定决心,将自己心底所有幽微难言的妄想和盘托出:“你要想好。”南宫炎沉声道,“我原来说的话不是夸张,更不是开玩笑——我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他开完口,才惊诧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只得强行冲破声带上的屏障,低头伏在宁卿卿耳边缓缓陈述。
“我偏执,阴郁,粗暴,喜怒无常,更在许多方面存在缺失,所以我能给予的感情也永远不只是恒定的美好,而会充斥着各种锋利尖锐的不和谐。”
“很多时候,哪怕我在理智上可以判定你没有犯错,但我没法控制自己不要在情感上暴虐失控。”
“就像我也一直知道你和AVIAN之间没有过分的关系,但我还是……嫉妒。”艰难地吐出难堪的字眼,脱开光鲜的表面,南宫炎只觉得卧室灯光下暴露出的自己丑陋无比。
就像根本不配爱人。
妥帖的伪装就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南宫炎拼命克制缩回面具背后的欲望,勉强退开半步,一面轻柔地擦去宁卿卿脸上的泪痕,一面总结陈词,不负责任地把残酷现实向弱如蒲柳的女人劈头盖脸地倾泻而下。
“所以如果你坚持爱我,你便只能忍受我的无常,我的污蔑,我穷凶极恶的控制欲,和我时刻只想要独占的心。”
南宫炎定定看着宁卿卿,语气轻柔舒缓,言语间的内容却卷起了漫天霜雪,把自己和对方都送进难捱的酷九寒冬里。
“你只属于我,甚至不能有朋友,更不会有正常的自由,这样大的代价,你真的愿意担负吗?”
他沉声,口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好像先割在自己心里。又撇开最后的软弱,义无反顾地抛出最后一刀。
“而且……即便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也不会爱你。”
话语冷冷冻结在空气里,南宫炎自嘲地勾起唇角,诅咒自己的卑劣和贪婪,根本无法替对面的女人找出任何留下来的理由。
而宁卿卿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已经被他比外表更为恶劣的内心彻底吓坏,暂时失去了表达能力。
这种血本无归的生意,谁会做啊?南宫炎在心底苦笑,手指紧握成拳,攥得骨节发痛,硬下心肠翻脸道:“不答复吗,看来你对我的爱也不过尔尔。”
他冷声,又向后退了两步,重新走回到逼仄孤寂的神坛之上:“既然是我的问题,我给你终止契约的权利,钱我也会加倍给你。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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