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
前一世,她死了之后,孟叔叔必定是恢复了千年前的记忆。
她,又一次死在了他的面前,她,又一次,把他一个人抛弃而去,留他一个人孤独在这世间。
她想,当时若是她,只怕会更疯,会疯的,真的恨不得毁掉这个世界!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容颜哽咽出声,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竟给孟叔叔造成过那样深的伤害。
谭斳轻轻摇了一下头,“现在,除了帮他做好护法,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天罚,和历劫不同,历劫是可以替的,是可以分担的,而天罚,若是有人进去敢帮他挡一下,那他,受到的惩罚,将会加倍,甚至成百倍!尤其是你,颜颜,他因为你才受的天罚,这个,别人替,或许只是加倍,而你替的话,天罚将会重十倍甚至百倍,懂吗?”
容颜心底酸涩,她懂了,也就是说,此时,她除了看着,什么都没法做,她什么都没法替他做。
“或许有你守着,对他来说,也已经是最大的力量了,孩子,走吧,帮他守好,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来捣乱的话,哪怕只是一丁点,或许,他都会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好。”容颜吸吸鼻子,把已经到了眼角的泪水又逼了回去。
现在,她就是他最大的支柱,是他最强的力量,她不能哭!
容颜一步步的走向正在远处准备着的男人,到了他面前,轻轻抱了他一下。
“孟叔叔,丫头就在这里守着你,孟叔叔,丫头要你好好的,丫头想要你好好的,我还没有跟你过够呢,我想要跟你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以后就你,就我,小月牙,我们还要生一个女儿,孟叔叔,一定要好好的。”
孟少远轻轻勾了一下唇,“自然,夫人有命,莫敢不从。”
孟少远说完,揉了一下容颜的头发,而后去阵法中间坐了下来。
他才刚刚坐下来,天上一道雷,冲着他就劈了下来。
只一道雷,容颜的脸色就是猛的一变。
她是见过蛋蛋化形的,所以,只这一下,她就意识到两者的区别了,跟眼前这一道接一道狠狠劈下来的雷相比,容颜只觉得,蛋蛋那时候化形的雷劫,弱的简直就像是在挠痒痒一般。
“不要太过担心,相信少远的实力,只要没有人捣乱,我相信,他一定会过了这一关的。”
“嗯,我相信他,爸,辛苦你了。谢谢你。”
容颜回头跟谭斳笑了一下,从醒来,她就一直在为孟叔叔的事情担忧,甚至还没有认认真真的正大光明的叫他一声爸爸。
谭斳淡笑,“傻孩子,我是你爸,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用说谢的一个人。”
容颜点头,“嗯,跟爸爸,不用客气。”
容颜说完,目光又回到了大阵中间孟少远的身上。
而此时,听到动静的众人也都匆匆赶了出来。
原本见刚才艳阳高照的天气忽然阴云密布,他们只当是忽然变天,可是当那密密麻麻的紫色雷霆劈下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了不对。
“爸爸!”
林沂手中抱着小月牙,还有大老远的一段距离,小月牙就冲着大阵中的人大叫了一声。
“爸爸,妈妈,爸爸救”
小月牙想让容颜快去救爸爸,但是,却说的有些语无伦次,那些雷劈在身上,爸爸一定很疼!
“妈妈救!妈妈救!”终于到了容颜面前,见容颜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小月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手抓住容颜,嘴里依然叫着的是,“妈妈救!”
容颜轻抿一下唇,眼中满是心疼的把小月牙抱进了怀里。
“牙牙乖,爸爸这是在历劫,妈妈没办法救。”
此时的他,就像是当时在那个阵法中的她一般,靠的,只有他自己。
但是,不同的是,当时她的身边,还有白夜,而他的身边,却谁都没有,他们这么多人守在他的身边,却谁都帮不了他。
“怎么回事啊嫂子?”骆浩然等人来了以后看到这情景全都惊了一下,大阵中央的孟少远,此时脸色已经惨白,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表哥这么虚弱过。
“你表哥”说到这里,容颜忽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咽了口口水,犹豫了一下以后,她才轻轻开口,“你表哥在替我接受一个惩罚。”
骆浩然猛的皱眉,惩罚?卧槽,这到底是什么惩罚,竟然是老天来执行,那一道道紫色的雷,密集的几乎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到底是怎样的惩罚,能让他这样,触动天规一般。
而此时,大阵中央的孟少远,身体正接受着一道又一道的雷,但是,脑子里,却塞满了全是关于她的记忆。
时颜若,这是她的名字。
刚刚遇到她的时候,她才五岁,天资聪颖,资质过人,在一众的求学者中脱颖而出,他,毫不犹豫的把她领回了他的小屋。
“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傅。”
“是,若儿拜见师傅!”
小小的人,在他面前磕了几个头以后,没有等他说让她站起来,她便站起来,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师傅,你可真好看。”
那一年,他十五岁。
“师傅,若儿不会洗衣服。”
“师傅,若儿不会叠被子。”
“师傅,你能不能不要让若儿一个人睡?”
从五岁她开始几乎开口每一句话,前两个字都是师傅。
而他,竟在一天她忽然对他笑的时候,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明明,还是一样的笑,但是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样一份不耻之恋,他小心的捧在心头,又狠心的埋在心底。
那一年,她十三岁,他二十三岁。
她说,“师傅,你这样笑的时候真好看。”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那他以后就多笑。
她说,“师傅,你知不知道,你穿白衫的时候特好看。”
他无语摇头,那他以后,就都穿白衫。
直到有一天她说,师傅,若儿可能不能一直留在您身边了,若儿的父王,要来接若儿了,她说,若儿的父王要为若儿议亲了。
那一天,他回去以后打碎了房间中所有的东西,而后,褪下白衫,从此,很少笑。
后来,她说,师傅,若儿不喜欢那人,若儿喜欢师傅,师傅娶若儿可好?
他想说好,但是,他需要时间,至少,他要回到他的国家,去跟他提亲,他得用最隆重的方式把她娶进门才行。
可是,那天之后,她又说,师傅,你给若儿雕九朵莲花,来做若儿的大婚之礼可好?
他心中惨笑,原来,她最后竟真的没有选他。
好,她喜欢,那他雕。
等他雕好,已是大婚。
大婚之日,巫蛊国,满城红艳,百里红妆,为的,不过是娶他,而他,拿着那刚刚雕好的莲花到了她的面前。
“师傅,您是来送若儿的吗?”
“不,我是来抢婚的!”他坚定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他不想看他嫁给别人,即便,她不想跟他一起,他也不想她嫁给别人。
世人都言他白慕远胸怀天下,心系百姓,为心最善,可其实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私,自私到自己的东西,不想让别人惦记一点,他狭隘,狭隘到,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她成为别人的,他更加没有什么爱民之心,若真爱民,他又怎么会把那么大一个国家一丢十几年,只想在那山谷中,安心的陪着她?
可是到后来,他发现他错了,错的离谱,他是自私,是狭隘,他可以不顾及天下,不顾及所有人的想法与感受,却不能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不开心。
从被他劫走以后,他就带她又回到了那个山谷,即便等不到天下人的承认,他也还是想要她,可是,从回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从笑过,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总是带着淡淡的愁绪。
所以,当她留下一封信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再去找她。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他舍不得看她那样每天的不开心下去,没有再去找她,他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他想,她既然不要他这个人呢,那他,就把那个国家送给她吧,当做以后她再嫁的聘礼也好。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个战场上,在久别重逢后的第一面,她竟然就那么毅然决然的死在了他的银枪之下。
“师傅,若儿愿意以自己来成全你为天下之心。”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心底最深的伤。
她对他,竟有那么深的误会,她竟认为,他想要的是这天下,她竟不知,从始至终,他想要的,都只是她。
他抱着她的尸体在那片荒野上呆了三天三夜,直到他的师傅找来,看到他的样子,师傅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慕远,起来吧,把她抱进来,师傅帮你。”
他死寂般的眼睛瞬间复燃,“师傅!”
须发皆白的老人叹口气,道了一声痴儿,带着他进了一个阵法。
“这是一个十世轮回大阵,你若决定,就带她一起进入这个阵法,经过十世轮回,若是在没有这所有的记忆的前提下,你们能在一起的话,那就说明,你们前缘未了,以后,你们将会再迎来十世甚至世世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