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航沉默了,他不知如何安慰她。
接机口,当陆思齐出现的时候,柳依然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住了。他还是那么俊朗,只是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大概是大病初愈还没有完全恢复吧。他的身边同行的是一位高贵的夫人,看上起优雅而又端庄,和陆思齐有几分相像。
“那是陆思齐的妈妈。”宋远航的介绍验证了她的猜测,“右边的女孩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女朋友?柳依然震惊地看着宋远航,宋远航轻轻颔首:“你没听错,是现在的女朋友。据她说,她当时去找陆思齐时看到他倒在血泊中,就报了警,把陆思齐送进的医院。陆思齐醒来后,她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思齐他相信了?”
宋远航无奈地摊手:“依然,他失忆了,所以……”
所以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柳依然想。
她朝陆思齐身边的女子望去,再一次震惊了:是孟露露!只见她亲昵地偎着陆思齐,两个人说说笑笑显得十分亲昵。
依然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原本的那一丝希望也一点一点地开始消散。当陆思齐笑着和宋远航拥抱,并调侃着你的女朋友真漂亮时,柳依然最后的那点希望也幻化成了泡影。她看着陆思齐那好奇而又陌生的眼光,心都要碎了。
“思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柳依然的眼里蓄着泪水,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仿佛不堪重负,转眼就要决堤的河坝,她的心已被撕成了碎片。
“我们……认识吗?你似乎……好伤心。”
不待陆思齐说完,孟露露便急急忙忙地打断道:“她叫柳依然,是我的高中同学、好闺蜜,她这是为我高兴呢!”又朝柳依然笑笑,道:“依然,谢谢你来接我们。思齐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的。”说着便挽着陆思齐朝停车场走去。
柳依然迷迷噔噔地跟在后面,机械地挪动着脚步。宋远航担心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柳依然!”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柳依然回过头来,可眼前一片模糊,她看不清是谁。她愣愣地站着,迷迷蒙蒙,仿佛灵魂已经从身体中抽离出去,像一个破败的布娃娃,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倒下。
刚走出出机口的韩琮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不安地叫道:“依然,你怎么了?”
柳依然看着他,可眼里却没有焦距。“他不认识我了。”她喃喃低语道。
“依然,我送你回去吧。”韩琮抓着柳依然的手臂,想把她带走。
“韩先生,谢谢你,我带她来的,我会送她回去的。”宋远航把柳依然拽了过去。
柳依然任凭两人拉扯却毫无反应,忽然,宋远航只觉得手里的人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依然!”
“依然!”
柳依然昏了过去。
柳依然从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时,听到了医生和宋远航在门口的对话:“她只是一时受了刺激而昏迷,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你不用担心。”
是啦,她去接陆思齐,可陆思齐不认识她了,还有了新的女朋友。她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陌生人!柳依然望着雪白的床单被子,扯了扯嘴角,又是医院!曾经他们在这里相识,如今,他们在这里成为陌路人。
老天还真会捉弄她,给了她希望,又让它破碎!两次,两次了!柳依然绝望地想。可是就这样认输了吗?不,她不甘!
“依然,你还好吧?”宋远航担心地问道。
柳依然冲前后脚进来的宋远航和韩琮笑了笑,道:“没事了,送我回家吧。”
回到公寓,柳依然关上房门,倚在门后久久地沉默。终于,她拿出手机拨下了熟悉的号码。“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两个月来熟悉的回复再次响起,柳依然叹了口气,按断了电话。
她走进工作室,衣架上挂着一件已经完工的大红的男士古装礼服,宽宽的领边绣着大朵的祥云,宽宽的腰袋上坠着一个用金线绣制的鱼袋。绣架上她的大红嫁衣已近完成,只剩下领口的缠枝莲还没绣完。
柳依然走过去轻轻坐下,拿起针线一针一针地绣起来。忽然,她嘶的一皱眉,缩回手来,指尖上涌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格外醒目。
柳依然忽然觉得一阵伤心,她望着手上的血珠,眼泪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落,她越想越难过,禁不住趴在绣架上放声哭泣起来,泪水浸湿了嫁衣,血珠渗在泪迹中晕散开来,染得嫁衣更红了……
怎么办?没有了陆思齐的日子要怎么过?柳依然不能想,也不敢想,她只能拼命地工作、学习,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没有时间思考。但是伤口只不过被时间的皮一点一点地裹挟起来,外表看似光滑,内里却始终无法愈合。
朋友们都看不下去了,宋远航总是找借口邀她去淘宝,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叶棂打电话给她,让她跟团出门散散心,就连韩琮都邀过她好几次,可都被她拒绝了。
周末,柳依然照例泡在工作室里做设计,叶棂走了进来。
“依然,我发工资了。走,我请你吃好吃的!”叶棂轻快地说道。
柳依然抬起头微微一笑,但难遮眼中的愁伤:“我不去了,没胃口。”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识
“你呀!”叶棂恨铁不成钢地夺下柳依然手中的笔道,“他不记得你了,你还记得他呀!你可以把你们以前的事情告诉他嘛!躲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
“可是,他已经另有所爱了。”柳依然自嘲地微笑着说。
“快别笑了!笑得跟哭一样。”叶棂捏了捏柳依然的脸,“那不是失忆了吗!他一准是被孟露露那女人给骗了,你赶紧去告诉他真相。”
柳依然苦笑着摇摇头:“他受了重伤,多亏孟露露报警相助,也算于他有救命之恩吧。他不可能抛下她和我在一起的。”
“哎呀,你还真是迂腐!”叶棂摇着头叹气,伸手指戳了戳柳依然的脑门说道,“感激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只能以身相许的。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有这种想法。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古代好不好!”
晚上,柳依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她想着白天叶棂说的话,心里不由冒出了一丝希望。叶棂说得有道理,或者她可以去试试。正思忖着,电话响起了,是秦岭老师的电话,柳依然连忙打开了接听。
“喂,秦老师。”
“哦,依然,我明天早晨九点在国家艺术馆美术厅举办一个青年画家作品展。你的作品也会展出,你来一下吧。”
“好,我一定到。”柳依然欣然应允。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前一段时间,她画了好几幅画送给秦老师品评,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居然是被选中展出了。
第二天,柳依然提前来到艺术馆,她想着秦老师要招待宾客一定很忙,自己或许能搭把手帮个忙。她上了楼梯一抬头,就看见秦老师已经在门口迎接宾客了。
“秦老师!”柳依然快步走了过去,“您来得可真早,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依然来了。”秦老师笑眯眯地说,“不用你帮忙,我的学生都已经布置好了。你快进去吧。”
“姑父!”正当两人寒暄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侧门里走出一个男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陆思齐!
秦老师笑着道:“阿贤,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很有绘画天赋的小姑娘。”又转头对柳依然道:“依然,这是我的侄儿陆思齐。”
“你好。”陆思齐微笑地向柳依然伸出了手。
柳依然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白净修长的手指,迟疑着缓缓伸出手去。熟悉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温暖有力,手指上薄薄的茧子轻轻磨过她的掌心,带起一阵轻微的涟漪,震颤着她的心。柳依然抬头看着眼前眉目含笑的面庞,有一种今夕何夕的茫然。
“阿贤,你带依然先进去吧,我随后就来。”秦老师吩咐着。
“好,柳小姐请跟我来。”陆思齐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他朝展厅走去。
柳依然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熟悉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柳永的词:
“寒蝉凄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低着头轻轻擦拭,怕被人看到。不料,陆思齐忽然停了下来,柳依然一下没收住脚步,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啊!”柳依然轻呼一声。
“没事吧?”陆思齐连忙转身扶着她,却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不由小心地问道,“撞疼了吗?”
柳依然恍惚中好像在他眼里看到满满的心疼,可再仔细一看,不过是普通人的关切。她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没什么,不要紧。”
“真的不要紧?我看你都哭了。”陆思齐关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