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说‘不累’,可此时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声,她听着电话另一端裴奕低声哄她,突然就觉得原本积攒起来的力气一瞬间被人抽了个干干净净。
江瑟在切萨雷试镜的时候表现出沉稳镇定,可以在为federer拍摄广告时,有强大的忍耐力与极好的耐心,在莫安琪为她一双脚上药时,忍着剧痛,可此时在与裴奕聊天时,她却不想再露出坚强的样子。
从小到大,她所有的样子裴奕都是看到过的,她没有必要在此时逞强的跟他说自己没事。
“其实我好累。”
她倒在椅子上,头歪着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今天早上拍摄之前,federer提前打过招呼,要穿的裙子是丝绸的,连早餐都不能多吃,因为吃完会显出小肚子。”
拍摄时水也不能多喝,会导致上厕所,中断拍摄。
“中途federer公司的人感觉不对,拍到晚上才停。”她说着说着,眼泪汪汪的:“还穿着高跟鞋站了一天,直到之前才回酒店。”
她这样子吓了莫安琪一跳,平时她太让人省心,莫安琪很少看到她这一面,既觉得她可怜,又觉得这会儿撒娇诉苦的江瑟实在很可爱,有别于平日冷冷淡淡的样子。
夏超群原本正在整理资料,听到江瑟这话也愣了一愣,她双手抱着手机,身体缩成一团坐在单人靠背椅里,头发将脸庞挡住,从夏超群的角度看过去,隐约只看到她一双纤毛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回来的时候想把鞋都扔了,还要担忧你在哪里。”
她抱怨了两句,还吸了下鼻子:
“从之前回学校之后,就没再跟我联系,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女朋友这回事?”
“当然没有!”他一听江瑟这样说,连忙斩钉截铁的道:
“忘了我是谁,也不会忘了你。”
他先前有任务在,身份都是假的,手机号也是临时弄出来的,一直在‘乌鸦’监控下,那时哪怕想她想得发疯也不敢打电话,打过去才是害了她。
将事情办完之后,收了尾他就立即给江瑟打电话来了。
夏超群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拿了卸妆用的东西替江瑟卸妆、洗脸,还替她把面膜也刷了上去,莫安琪为江瑟抹了药,也准备离开这里,把空间留给江瑟,让她能安心的与裴奕聊一会儿。
房间里的人很快走了个一干二净,江瑟连脸都不想起身去洗,明天还有拍摄任务要完成。
忙完了federer的广告拍摄,她的空闲时间也并不多,紧接着要回国参加《恶魔》的后半月宣传,江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跟裴奕见面、聊天了,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以往的时候她会冷静的理解这一切,可是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在异国他乡,夜深人静,她才刚因为繁重的工作而觉得疲惫,她突然想见裴奕。
“其实我想看到你。”
她强调似的重复了一句:
“很快的看到你。”
federer的工作还有几天才会完成,到时发布会也会在华夏帝都举行,江瑟想到这里,又打起了精神:
“到时你在帝都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想起了港华的那对钻戒,想给他一个惊喜。
“不用等到帝都,瑟瑟,你可以更快的看到我。”
裴奕笑着说道:
“你猜猜我离你有多远?”
江瑟心情因为他这话有些雀跃,但下一刻又想到了他身份,满腔热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知道自己在法国,此时说这样的话,可能证明他应该离自己并不远的。
但他虽然还没毕业,不过已经入了军籍,要想出国就不如以前容易,她没出声,裴奕却连吊她胃口都舍不得:
“瑟瑟,我在波尔多等你。”
他一句话就扫去了江瑟心里所有的阴霾。
她没有问裴奕怎么能出国的,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将巴黎的工作完成,并向夏超群请了三天的假期,买好了从巴黎到波尔多的车票,提着简单的行李就赶往波尔多。
波尔多对她的意义,不仅止是裴奕为她建造出来的一个城堡,一个种满了葡萄的庄园,及充满了绿野芬芳气息的地方,还有她少不更事时灵光一闪的心愿,及在那里等她的一个人。
年少的时候,她曾在繁重的课程压力下,曾向往过悠闲而自在的生活,无忧无虑,不用考虑应酬交际,闲暇的午后可以泡一杯花茶,坐在窗边听音乐看书,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是她少女时期突如其来的梦想,曾随口那么一说,自己后来都忘得一干二净,却有那样一个人,把她说的话当成圣旨,到头来她忘了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样,他却一点一滴把这些梦变成真,认真得让人心疼。
裴奕在车站里接她,当她提着行李从列车站台一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笑得仿佛把阳光都收拢到了那双眼里。
他的身高在欧洲人里也是相当出众的,江瑟扑进他怀里,踮着脚勾住他脖子,听他‘咚咚’的心跳声。
他身上还带着阳光的气息,一手抓着她的行李,一手揽在江瑟腰间,把她抱着脚尖都快离了地。
第四百九十三章 教堂
“你怎么会真的在波尔多?”
她有些不敢相信,一连问了好几句,裴奕忍不住低头亲吻她头顶,因为她这一句话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的。
江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波尔多,还敢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冒冒失失的来了。
车站里有人举起了手机,应该是有人认出了江瑟,她因为《恶魔》得到法国电影节‘最佳女演员’提名,在法国名气不弱于一些欧美女星,他不想将两人之间亲密的时刻分享在大众面前,裴奕将她搂在怀里,手挡在她脸侧:
“先离开这里再说。”
裴奕开来的车是一辆车内空间很大的越野,两人上车之后,江瑟想起了几年前的他。
那会儿她刚重生不久,在电视上看到裴奕的新闻,他与聂淡几人开着跑车一路沿着公路狂飙,将法国警方都惊动了。
这个男人却因为她的缘故,在几年之中逐渐成熟,改变也越来越大。
她一想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被裴奕扔在后座上的背包,里面还装着她想要给他的一个惊喜。
“这半时间你去哪了,怎么来到法国的?”
她随口问了一句,裴奕就顺手抓起扔在车上的证件递过来了,她伸手接过翻开来看,证件上的人是他,但是名字及资料全都变了。
“有一个任务,完成之后借机就过来了。”
他将任务的事儿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了,“我知道你在法国,所以赶来先与你会合。”
伦敦的事情完成之后,他留下来做了一番清理工作。
毕竟当时陈敏殊曾经被‘乌鸦’组织的人俘虏,她没有吃过太多苦头,也没有经历过专门的训练,很有可能黒道组织的人对她一旦用刑,许多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她都会说。
相信这一次组织行动,真正重要的秘密她不会说太多,但关于自己的身份,难保她不会说。
裴奕不怕自己,但担忧会给江瑟惹来麻烦,因此在伦敦多逗留了一段时间,几乎把‘乌鸦’组织残留的人清除光了才赶来波尔多等她的。
这里不止是对于江瑟意义不同,对他也不同,他曾梦想过在自己一手整理出来的城堡中与江瑟求婚。
当年两人来时,他一事无成,连得到她的方式都靠软磨硬泡,没有勇气将求婚的话说出口,哪怕心里描绘过一千遍她为自己穿上婚纱的情景,但最终仍将到嘴边的话止住了,那会儿是他第一次明白责任远比单纯的爱重要更多。
只是错过了当时的时光,裴奕曾经数度后悔过,直到他提前从第一学府毕业,进入军校,出国受限制了,当年的那个向她下跪求婚的梦还在他心里,却越来越坚定了。
“瑟瑟。”他斟酌着要怎么开口,这一趟波尔多之行,他是准备着要向江瑟求婚的。
他自认现在的自己远比当年更成熟,已经毕业了,凭借着这一次立下的军功,父亲曾跟他提点过,西九洲有个市政长的空缺,到时他会赶往那里任职,累积政绩与资历。
事业规划好了,他也足够的担当、勇气向江瑟求婚了。
爷爷曾夸过他,成长迅速,心理素质已经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他明白担当是什么,也曾在这一次任务行动中,被赞勇气可嘉的。
面对穷凶极恶的‘乌鸦’,他沉着应对,步步为营,将毒枭组织一网打尽。
任务结束后,能顶着裴家的压力,利用这一次爷爷为他准备好的身份跑到波尔多,等着江瑟。
可无论在此时之前裴奕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但看到江瑟那双顾盼生波的眼睛,一切的准备就都不够用了。
不管他在别人心中是个什么印象,不管他在学习中、任务里是有多沉着冷静,此时都化为乌有。
他有些懊恼自己被她那双盈盈妙目一望,便浑然忘我,话已经到喉间,却总是紧张得说不出口。
有时候太过珍重,反倒成为他负担的一种,就连求婚的话都怕说得太突然,把她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