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武威将军努达海和新月格格的事情传遍北京城,皇太后从新月嘴里得知她已非完璧之身,非努达海不嫁的时候,有心偏袒新月的皇太后便削去新月和硕格格的头衔以示处罚,又指名让雁姬替努达海将她纳为妾室,成全新月对努达海的一片情意。虽说主母作弄小妾的手段有千千万,可皇太后却并不担心新月在将军府的日子难过,除却她还有个端王世子的弟弟,雁姬也是个贤惠善良的主母,必定不会为难新月。
当新月再一次跟着努达海来到将军府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反应不一的一家人。
老夫人习惯性地将新月当成格格,可“格格”两个字一出口,就想起她已被削去格格的封号,又被赐给努达海做妾,但她毕竟还是端王之后,有个世子弟弟,一时之间老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新月。
骥远痴心错付,完全不曾想到新月的心上人就是自己的阿玛,根本不想看自己曾经异常尊敬的阿玛和钟情的新月;而珞琳一想到自己当成姐妹的新月竟然勾引了自己的阿玛,破坏自己的家庭,就怒火中烧,两人自然都没有好脸色。
唯独雁姬释放出善意,她笑意盈盈地将跪在地上的新月扶起来:“新月,你不用这么多礼。你已经是努达海的人了,太后又做主将你赐给他,那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在自家人面前,不用这么拘束。”
雁姬的言行让新月满怀感激,她原本以为雁姬是最不会原谅她的一个人,毕竟努达海是她的丈夫,即便自己怀着一颗融入这个家庭的心而来,雁姬也有理由嫉妒和怨恨自己,她甚至已经想过被雁姬辱骂、折磨,没想到这个家里第一个接受她的就是雁姬。
新月的泪潸潸而下:“雁姬,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接受我,你是那么善良大度,愿意包容我、接纳我,我一定会努力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给我的恩惠。”
“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说这么客气的话了。”雁姬拉着新月的手安慰,又对珞琳和骥远说,“骥远、珞琳,以后新月就是你们的庶母了,我知道你们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个变化,但新月既然成了你们阿玛的侍妾,你们也该试着去接受。”
珞琳目瞪口呆,她不欢迎新月,抗拒她成为努达海的侍妾,一方面是新月比自己还小,她把新月当成姐妹,新月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勾引了她的阿玛,这种行为让她作呕,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额娘。只是雁姬这么说了,珞琳再怎么不情愿也没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主意绝对不原谅新月。
反而是骥远,听到那一句“新月就是你们的庶母”,爆发了:“庶母,好一个庶母!新月跟珞琳以姐妹相待,额娘待她如另一个珞琳,我……我……现在呢?新月成了珞琳的庶母、额娘的姐妹,阿玛,你真的要让这个年纪比你女儿还小的新月当小老婆吗?你觉得很自然很得意很坦荡吗?”
“事情已经发生,新月已经是我的人,你们能接受,我们还是一个好好的家;你们不能接受,我就带着新月搬出去!”
雁姬打断了他的话:“骥远心里难受,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们也没有不接受新月,只是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种身份上的变化。何况,你明知道骥远对新月的心思,现在新月却成了你的人,你总该给骥远一个交代!”
她又教育起骥远来:“骥远,你也是!新月和你阿玛两情相悦,如今太后也下了旨意,难道你就不能成全他们吗?天底下好女孩那么多,何必执着新月一个人?额娘自然会给你找一个好妻子。”
“都是我不好,你们不要再为了我争吵了。骥远,对不起,对不起,我对努达海的情意天地可鉴,实在不能接受你的一片好意。”新月自责极了,“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我好好弥补我对你们每个人造成的伤害的!”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这个家还是要以和为贵!”老夫人大声说,“新月进门,是太后的意思,雁姬也不反对,你们还吵什么?还有你,努达海,只要我在一天,这个家就不能散!”
老夫人发话,纵然骥远、珞琳心有不愤,也只好闭嘴。
“既然如此,这家礼是否还要办?”雁姬温和地征询着老夫人和努达海的意见,“先头姨太太进门,都是要行家礼,否则就不算正式进门,可新月毕竟不一般……”
“这道手续省去也罢!新月是我的人已是事实,又有太后的意思,不必再多此一举了。”努达海一口否决,所谓的家礼,是要侍妾从大厅门外一路三跪九叩地进厅,然后给包括骥远和珞琳在内的每一个人奉茶,努达海不愿意新月受这样的屈辱。
新月急忙说道:“要的要的,我要行家礼……”
雁姬拍拍她的手:“努达海说得也对,不必多此一举。”然后,她露出一个和气可亲的笑容:“既然新月成了我们家的人,也该见见家里所有人。我知道今天新月会回来,所以就派人把他们都叫过来,也让新月认认人,免得以后见到了也不认识。”
努达海有些莫名其妙,新月一愣:“可是,老夫人、珞琳和骥远都在这儿,还要见谁?”俄而新月想到端王府那条街上住着的亲戚,她阿玛纳妾时也会宴请亲朋,便恍然大悟,有些感激又有些羞涩地问:“是要见其他的亲戚长辈吗?”
“新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咱们将军府纳妾是不兴宴请宾客的,又不是迎娶妻子,这么大费周章不是惹人笑话吗?”雁姬温言解释,“我说的是家里人,之前你住在将军府是格格的身份,自然是该我主事,让骥远和珞琳陪你。你不常出望月小筑,她们那个身份又不适合来拜见你,所以你们都没见过。可现在你也是努达海的侍妾,是我们一家子,再不见就说不过去了。”
新月心里一跳,努达海刚好出声阻止,就已经听见雁姬对甘珠说:“甘珠,你快去请她们过来,一起来见见新月。”
☆、圣母病
不多会儿,甘珠带着人过来了。
新月一眼望过去,只见打头的是一个比努达海还大一点的妇人,面目平和,貌不惊人,若不是身上的衣裳料子不错,新月大概以为那是家里的仆妇。
她身后是一个二十几许的女子,同样也是妇人打扮,虽不算年轻,倒也貌美,身边还跟着一个抱着小孩子的嬷嬷。
最末尾的年轻女子楚楚可人,一进来就用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睛盯着努达海,惹得努达海嫌恶地转开眼,怒气就往雁姬去了:“你怎么把她们叫来了?尤其是那个女人,你居然还让她待在府里?你疯了吗?”
一片好意的雁姬十分委屈,她就是把新月当成自己的妹妹,才让她们过来跟新月相互认识的:“你也说了,新月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叫她们过来。至于采月,她无家可归,本来我想安排她去庄子上做事,谁知道你竟然轻薄了人家,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总该负起责任吧?”
新月脑中咚的一声,却仍抱着渺茫的希望问道:“雁姬,她……她们是……?”
雁姬为她一一介绍:“她们是在你之前进门的。”
她指着为首的妇人说:“这是吉兰,自幼在努达海身边服侍,最是忠厚老实,我进门之后不久就依着额娘意思将她纳为妾室。吉兰这些年深居简出,但伺候努达海是极好的,新月你可以去她那儿多坐坐。”
“这是塔娜,我怀着珞琳的时候做主为努达海纳进来,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雁姬说着,从嬷嬷的手中抱过孩子,温柔地说,“小熙敏,额娘抱抱,来,阿玛回来了,熙敏高兴吗?”
“高兴——”小熙敏靠在雁姬怀里,软软的说,“阿玛阿玛,熙敏好想你,熙敏生病的时候都没有哭——”
新月震惊地看着这个约摸三四岁的小女孩,这比她知道努达海还有三个妾室的事情还要震撼,努达海从来没有提过他还有一个女儿,她不禁说出了口:“努达海从来没说过……”
雁姬奇怪地看了努达海一眼,努达海眼中的震惊不比新月少。
大约是气氛太过奇怪,熙敏往雁姬怀里缩了缩,怯怯地喊了一声“额娘”。雁姬拍拍她的背,轻声说:“熙敏别怕,你长大变漂亮了,阿玛又太久没看见熙敏,所以一时认不出你来。”
雁姬心里却不大高兴,熙敏从小身子不好,上一次努达海打胜仗带着端王遗孤回京,熙敏就不大好了,老夫人对这病怏怏的孙女不喜,又逢新月和克善世子住进将军府,老夫人生怕熙敏一时之间过去,给府上添晦气,便叫塔娜带着熙敏在别院住。如今,努达海竟然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出来了。
努达海也觉得有点尴尬,一来,他这两年常在外,熙敏不过见了几次,小孩子变化又大;二来他之前看见熙敏就一直不大好的样子,老夫人和雁姬都担心这孩子夭折,上一次新月和克善住进将军府,他没见熙敏,以为这孩子真的不好了;加上努达海向来不过问府中事务,反正有事情雁姬都会跟他说,他又满心眼里都是新月,结果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