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白衬衫黑西裤的坐在那里,身体微向前倾,下巴微扬,左手安分的放在桌上,右手轻握托着下巴,神情十分专注的看着礼仪小姐倒酒的动作,那浓郁的色泽倒映在他深邃的眸中,仿佛这世界只剩下这桌上的美酒与满室的清香,连她看着他老半天了都没发现。
认真的男人最为致命。
酒倒好后,又有另外几个礼仪小姐端来带刺的血色玫瑰,将它们放在透明的高脚杯下。
布置好后,礼仪小姐退场,主持人拿着话筒开始逐一介绍。
“一号区的歌海娜是产自澳大利亚的巴罗萨谷,那里有着最高明的葡萄种植家和天才酿酒师,他们相互合作,研造出了这款新型口味的葡萄酒,相信可以给各位带来绝美的味觉体验。”
“二号区的雷司令白葡萄酒是产自德国莱茵河著名的高地城市吕德海姆,据说这款雷司令白葡萄就是为不太能饮酒的人所酿造的,酒精度比较低。”
“三号区的的红葡萄酒是产自中国昌黎的……”
主持人在台上说得风生水起,诗涣在台下听得云里雾里,她想,在座的观众大概就只有她一个外行人听得不太懂吧。
没接触这方面的知识时,诗涣觉得能喝酒,而且还能千杯不醉的人看起来特牛逼,稍微了解以后才发现,酿酒的人才是真牛逼。
约摸十几分钟后,主持人一句总结结束了对酒的简单介绍:“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国内几位著名的一级品酒师,为我们鉴定一下桌上的这些酒,在众木成林的葡萄酒行业中,处于哪个价值段位。”
话落,评委席的品酒师们纷纷起身走到台中。
在清一色的西装绅士里,萧泽溢显得尤为醒目,除了那张非常具有辨识度的混血儿脸孔之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里边最为年轻也最为权威的品酒师。
底下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了。
“哎,萧先生也来了啊,这么年轻就拿到了一级品酒师证书,真不容易,我考了二十年也没拿到啊!”
“国内对葡萄酒这方面的研究有所欠缺,品酒师的数量和权威程度更是不如国外,他年纪轻轻就爬到这个位置,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混血儿的身份,对葡萄酒有着天生的敏锐感。”
坐在诗涣旁边的一个老者不赞同的‘哼’了一声:“你就别酸了!品酒师这个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也就一苦行僧,什么混血儿天生的敏锐感?那些知识都是从每天乏味的,机械化的工作中积累出来的好吗!一个优秀的品酒师,大脑中至少记忆着一万种葡萄酒的味道,除了敏锐的味觉之外,对视觉、嗅觉、分析和推理能力都有着很高的要求,连饮食和日常生活都要保持着严格的戒律,腥、辛辣等具有刺激性的食物都是不能吃的。”
老者噼里啪啦的说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诗涣听得很认真,除了萧泽溢日常中克制、严谨、自律的苦行僧形象和品酒师这个职业对上号之外,她还依稀记得老者最后的那一句‘辛辣等具有刺激性的食物都是不能吃的’。
诗涣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内心哀叹道:“不能吃辣的,那人生至少失去了一半的乐趣啊!”
而且,相亲那天她作死的带着萧泽溢去撸串,那肉串上都是洒着辣椒粉的啊,他怎么能面不改色的就吃下去了呢!
☆、第 27 章
诗涣有些愧疚的看着台上的萧泽溢。
男人精工雕琢的黑色皮鞋踩在质感柔软的红毯上,轻步走到桌边,他望着杯中的液体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抬起杯子就牛饮,而是提手将自己的袖子挽起了一小截。
诗涣目不转睛的观察着他细微的动作,那修长的五指沐浴在灯光下居然显得异样的苍白,诗涣记起了它的温度,那是偏冷的,只有在触碰她时才会变得灼热起来。
她想,偏冷的五指和同样冰冷的高脚杯相碰,是否也会变得灼热呢?
主持人小心翼翼的拿着话筒,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不和谐的声音,底下也安静了,即使是对台上的品酒师不满颇有微词的人,也相当的尊重品酒师品酒时的规矩。
品酒需要一个明亮舒适、清静幽雅的环境,便于集中精神,稍微嘈杂的声响都可能影响到品酒师的判断力。
明亮的灯光温和下来,萧泽溢站在桌后微俯身,姿势极其标准的托起一号区的酒杯放在眼前,漆黑的眸子看了看杯中的液体,不多时,那桃红的色彩倒映在他眼中,连瞳色都染上了妖异的红,宛如一只中世纪的吸血鬼,瞧见了令他发狂的血液,他的欲|望在升级。
观察结束,他轻轻的摇晃了一下杯子,然后凑过头捕捉液体瞬间散发出来的香气。
观众席中的气氛一度很紧张,大家的上身情不自禁的微微向前倾,心神难耐的等着他做最后一步。
诗涣轻咬下唇,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外套,一脸懵逼又非常期待的看着萧泽溢。
萧泽溢垂下眼,刻薄的唇轻触杯沿,浅尝一口,让葡萄酒轻轻滑过舌尖,十几秒后,他的神情放松下来,唇角愉悦的微微上挑,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
察言观色的主持人麻溜的将话筒递到他身前,他了然的望着台下,十分自信的淳厚嗓音透过话筒传进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此款葡萄酒,色泽浓郁,果味芳香,酸度略低,酒精度很高,单宁较为粗糙,推荐价格在300美元左右。”
观众微向前倾的上身收回原位,服气了,诗涣轻咬的下唇松开,满足了。
其他几位品酒师给出的答案和萧泽溢相差无几,接下来就是如法炮制、机械的的品酒过程,每一种新口味的葡萄酒都得到了它应有的存在价值。
酒会结束时,观众和主办方对品酒师们的表现给出了中肯的赞扬。
会场中的人流逐渐散去,灯光暗了下来,诗涣站在门口耐心的等着萧泽溢。
他跟工作人员交代了一些事后,有些疲惫的走到她身边。
诗涣朝他努了努嘴:“喏,你的外套。”
萧泽溢伸手接过外套,指尖滑过她的掌心触及一丝温热的湿度,他不悦的皱起眉抓住她的手,柔声问:“怎么出了那么多汗?着凉了?”
诗涣怕他担心,急忙解释道:“没有的事,我健康着呢!只是刚才有些紧张才导致出了这么多汗。”
萧泽溢帮她把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你紧张什么?”
紧张我会越来越喜欢你啊!
这个答案有些羞耻,不好明说。
诗涣鼓着腮帮子瞪眼看他,就是不肯回答。
他被她的鬼脸逗乐了,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怕被她发现,只能转身将脸藏在阴影下,边穿外套边对她说:“走吧,这里快关门了。”
会场外边的广场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在晃悠,连路灯都不甚明亮,萧泽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的工作对你来说是不是很乏味,很机械化,很无法理解?”
诗涣恼了,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诗涣大步跨过去挡住萧泽溢的去路,她抬高脸紧紧的逼视他的眼睛,挥了挥爪子:“萧大品酒师你不能这么想啊,你应该这样想,你的工作是辛苦的,优雅的,神圣的,秦诗涣那小子喜欢你,同样也会喜欢你的工作。”
萧泽溢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跳动,他看着女孩夜里有些模糊的脸,狠狠的握住她乱动的爪子,将她拉进怀中。
诗涣感受到一股清冽的男子气息将自己笼罩住,然后她就倒进了萧泽溢的怀里,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紧贴在他胸口,她甚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诗涣觉得晕乎乎:“喂,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这么不正经,会被人民群众拎着刀追杀的。”
萧泽溢揽着她的腰,示意她不要动。
他的声音闷闷的从她的头顶上响起:“跳给我看吧。”
诗涣不是很懂的‘啊’了一声道:“什么?”
“你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还有几天就出国比赛了,萧泽溢还有工作,不能到达现场观看诗涣的比赛,两人可能有半个月不能见面,不过这十几天的时间跟异地恋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萧泽溢提出观看她的表演曲目,当然不仅仅只是无聊想看那么简单。
这个月有比赛的运动员已经停止训练,冰馆清场了,里边只剩下诗涣和萧泽溢。
萧泽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腰背挺直的立在第三级台阶上,神情严肃的盯着场中的少女。
站在这里,他就不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最严厉的考官,最铁面无私的裁判,也是此时此刻,她唯一的观众。
诗涣已经热完身,她穿着贴身的芭蕾舞裙,脚踩冰鞋立在冰面正中央,左脚轻点,双手五指捏了一个虚拟青花的形状半遮住侧脸。
萧泽溢见她已经准备妥当,便帮她打开伴奏。
没有任何旋回的余地,激昂高亢的旋律通过空气的传播敲击耳膜,形成一个个美妙的音符刺激着她的大脑。
身体随着伴奏如轻燕般旋于冰面之上,自由滑动,展开身姿翩然起舞,恣意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