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一个心理,她好像便可以隐隐约约便判断自己的态度好像发生了改变。由纪眼睛都有点酸涩起来,她想开口告诉仁王今天发生的一切,身体抖了抖,千言万语凝聚在喉间,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哭声闷闷地从咬紧的嘴唇里泄露出来。
“由纪,怎么哭了,是我弄疼你了?”
仁王抬起头,见她眼泪止不住的在流,还以为是自己处理伤口有些粗.暴,搂过她的腰,把脸贴在她颈窝位置,“别哭了……”
“雅治……”
由纪的声音带着哑意。
“嗯?”
“对不起……”
下意识的,仁王握住由纪的手,紧了紧。
“说实话,被由纪吓到了,手机怎么都打不通,我害怕你一个人在外面,会出什么事。”仁王叹了一口气,头埋在她脖颈处,“结果,还是让你受伤了,噗哩。”
噗通、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从身上那人直直灌入由纪的身体,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喜欢,我是说……”由纪抱住仁王的肩膀,“我今天遇见了一个朋友,好像背着自己的男朋友跟初恋见面了,虽然哭的稀里哗啦狼狈极了,但是好像只是单纯为了哭一下而已,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下子那种情绪烟消云散了……”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仁王明显上扬的声音:“由纪怎么想的呢?”
“等我全心全意地爱你,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只要你,只爱你的。”
“好吧,我想……他会等待的,即便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也会等待下去的,因为已经等了那么多年。”轻启薄唇,仁王从喉咙的深处低哑地挤出这么几个音节,“没事的。”
用着安慰的语气,他的手掌包住由纪的手,十指交缠,手心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眼泪还是没止住,湿了她的衣衫,湿了他的发际。
“再这么哭下去,意大利面又要重新煮了。”
×
由纪今晚罕见地来到仁王房间和他一起睡,相互道过晚安后,由纪以为仁王睡着了,可是他在自己耳边用着很低,像是呢喃一般的口气叫了她的名字。
“由纪……”
她愣了。
“我爱你。”
由纪把头凑近仁王枕边,他惯用的沐浴露的香气,在由纪鼻尖附近漫散开来,因为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由纪沉默了许久,轻轻开口:“我也爱你。”
×
第二天由纪和宍户一起坐上了去京都的新干线,在通过电话联系后,投行那边很快表态愿意和由纪见面,但并没有提及到关于合同撤资或者其他注资的意愿,由纪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宍户,昨晚失控的情绪好像已经得到了控制,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宍户,对方只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咳了两下:“交给我吧。”
“那边的社长在电话里说的很含糊,只告诉我过去后当面和他谈。”由纪此刻工作时的气质完全显露出来,她今天把头发全部拉直,带着黑色框架眼镜,穿着一身黑色的正式套装,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报表,由纪继续开口:“之前没有和他们交过底是我最大的失误,如果再拿不到注资的话这个合同根本没有办法继续谈下去,亮,我需要你,不仅要把之前的注资拿回来,还要扩大流动资金的周转次数,我已经把我们项目的风险问题全部计划出来,谈到一部分就可以先向对方公布……”
这个提议让宍户愣了下,他侧脸半抬起头,望着由纪,表情有些惊讶。
她不知不觉开始,好像已经不再称呼他的名字了。
此前他一直觉得由纪没有变化,一直把她还当作是小孩子撒娇闹脾气,直到他们步入投行的大楼,坐在办公室中,对方的面色由最初的严峻变得和缓,作为法科三类出身的宍户对经济法的运用驾轻就熟,余下的事情就好解决了,郑重地在新拟的合同背页签上自己的名字,由纪握着钢笔的指尖稍有些发抖。
事情得以顺利解决了。
沉默。
“天气真是好的过分。”和宍户从投行出来,望着街道两旁种植的满满盛开的樱花树,老远看过去,天空泛着漂亮的湛蓝色,宍户这么感慨着。
“京都最引以为傲的可是樱花啊。”由纪随着宍户的声音感慨,踩着掉落的樱花瓣两个人在道路上往前走着,由纪稍微领先了宍户几步,在发现这个细节时,她停在原地愣住了。
走过种栽了长长一排樱花树的河堤,由纪发现纷纷扬扬的樱花在轻风的吹动下几乎快要迷住自己的眼睛了,她也被这像是落雪一样的樱花花瓣吸引,抬起头仰望着。
因为憧憬着一个人,自小就追随着他的脚步,做着他感兴趣的事情,走在他身侧陪着他前行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从很多细小琐屑的事物中一寸一寸堆积起的情感,慢慢地酝酿着,最后变成美丽的爱恋,由纪曾经一直坚信着,直到昨晚遇见宍户都是这么认为的,然而,这些都只是曾经已经偏执了的大脑紫以为的。事后冷静下来,由纪再重新审视那些过去,胸膛涌出的只是简单的痛楚,相比于昨晚仁王的那一句话,让由纪觉得心疼到快要窒息过去了。
仁王是个让她觉得很神奇的人。
与他相识是在国中入学那年,除了分到同一个班级这一个共同点,由纪想不出仁王和自己有什么接触到的地方,两个人好像一直都像是平行线一样毫无交集,性格不一样,也没有共同爱好,他们两个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同班同学的关系一直到毕业。
但不知是从何时起,仁王来到了自己身边,打乱了她平时生活的步调,仁王和她身边那些总是傻乎乎雄性激素分泌过多的国中男生不同,没有任何前因后果的预兆,他就这么开始走进自己的世界,这让由纪觉得莫名奇妙的同时,心里却没有产生真正的排斥和厌恶。
这种有些奇怪的关系直到由纪离开日本后就戛然而止了,多年后由纪再次回来遇见仁王,他还是这样闯入她的生活,他比起以前变得更加冷静成熟了,至少由纪在与他相处的这么长时间后,彻底摒弃了之前的那些印象。
回来那天由纪其实见到了几个曾经国中玩的很好的女生,曾经喜欢仁王到一定境界的美绪微笑看着她,说你离开后,高中后我和仁王在一个班,有一年我们修学旅行,大家在房间里玩轮番打无声电话的游戏。
那时给仁王打无声电话,就看谁忍不住先说话,会不会猜对方是谁,然后接下来会叫出怎么一串名字……
美绪颌首,慢慢加深了微笑。
仁王每次接到无声电话,第一句话问出的永远是——
由纪,是你回来了吗?
“由纪。”美绪叫着她的名字,“如果可以,请你不要伤害他。”
由纪不讨厌对自己说喜欢的仁王。
甚至还会思考,想要如何回应那些被他说出口的喜欢。
那些无法用理性逻辑解释、而又是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想法或决定,统统都来自被冠以直觉之名的事物——现在,由纪知道它是什么,并且也不为其感到困惑了。
“由纪,要不要留在京都玩两天再回去?”
宍户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比起宍户期待的表情,由纪更加在意的是昨晚仁王显得有些落寞的笑容。
“家里有人在等我了,抱歉。”由纪抬头看了看天空,“对不起,昨晚哭的那么难看,又被你看见了。”
“我会以朋友的名义站在你身边。由纪,谢谢你爱过我。”
“我有说过吗?”
“噗哧。”
静静的对视了几秒,由纪和宍户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太好了呢,不是吗?”
“确实。”
没有改变,真是太好了。还能这样维持的关系,还能这样舒适的交谈,还能这样的无顾忌,结局,其实不坏,由纪由衷的认为。
再也不用伪装了,由纪这样想的。
×
由纪,也许你曾经给予我的,我一辈子都还不了了。
新干线到站后,他迟了几步,看到了由纪毫不犹豫的走出去,奔向了那个一早就等在车站接她回家的人。
我知道我每次过生日你都会等到凌晨,只为第一个给我祝福,而我却在这短短几年里忘记了你的生日很多次。
你知道我喜欢吃起司,所以每次有关于任何起司的任何东西你都会做给我吃,后来我才知道你是起司过敏的体质。
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乐队,暑假最热的那天为了帮我拿到签名CD差点因为中暑晕倒在大街上。
宍户亮真的是个傻瓜。
曾经,那女孩用一腔真心、万千星子。
用一往情深,深深爱着他。
“……宍户前辈、那时候是希望被挽留吗?”
坐在身侧副驾驶座的凤这样问道。
宍户撑着头,停顿着,思考着,最后点头。
“啊啊……是吧。我那个时候,大概更期待的是她能大声的拒绝我……”
别答应。
别承认。
大声地喊出不。
“开什么玩笑,事到如今说这种话算什么,不是答应好以后要一辈子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