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事先根本毫不知情,完全被蒙在鼓里,等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控制不住了。
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他带来的心腹,还没有通过康庄的密道,就全部因为密道突然垮塌而折损在其中了。
若说有罪,他只是没有帮着陆道远反抗君命。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如果我当初能够控制住局面,一定不会让这样的惨案发生。”
他想要辩解,却无法将这其中的秘辛告知陆齐修。
陆齐修听他一言半语就已经猜到了,他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下来了,声音不高,可一字一句又沉又清晰:“你果然在场,就算不是你,也是那位吧,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是吗?这跟你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分别?
东方承朔,你站在边上看的时候,你听见惨叫声的时候,在想什么?我大哥还经常夸你心系百姓,你麾下的兵从不扰民,不滥杀无辜,治军严谨,他死之前肯定是恨得想要自戳双目。”
东方承朔篡拳。
他在想什么?
当时,那参将拿武德帝口谕制住他。
又拿朝廷初立,百废待兴。国库空虚,可民富于国,是乱国之源的道理劝他,“那些富户,轻而易举的就能颠覆城池,侯爷,苏州城就是证明,今天陆道远可以用康庄帮你攻城,要是哪天他帮别人呢?
除了康庄这里的秘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更多的手段,如若不除,隐患无穷!”
他心里乱了,被人困住。
那巧舌如簧的参将已经挑唆着士兵:
“将士们在前方出生入死,我们用命打下这城池,护住这方百姓,这里,他们却在大鱼大肉的庆祝,明明早有能力,却一直眼睁睁的看着攻城将士死伤无数,直到有利可图才出手,圣上有令......”
最终不可控制的产生了哗变。
东方承朔望着不远处陵园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当年的参将早就被他在愤怒之下处死了,可事情也无法挽回了。
他错了吗?
武德帝跟他谈过一次这个问题,堂堂帝王清楚明白的告诉他:阿朔,站在你的角度,站在刚立足的东方氏的立场上,你没有错,身为上位者,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几年都无法过了良心这一关。
可,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
他还是这大夏的臣子,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都是本分。
他收回视线,看了眼陆齐修,方才说完之后。他就没有再咆哮和愤怒了,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只定定的盯着那河水发呆,神情死寂萧瑟。
东方承朔冲架着陆齐修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下去看看。”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句:“保住他的命。”
这两人腰间都已经绑好了长长的绳索,另一端就系在岸边的石堆上,得了吩咐,当即一左一右拉着陆齐修往水里跳下去。
他们之后,又有五条人影也下了水,八个人很快就被漩涡吞没了。
两刻钟后,就有一人从水面上冒出头来,顾不得抹掉脸上的水,声音激动得都在颤抖:“侯爷。找到了!找到了!
陆家真的留了东西,就在下面,底下是一条暗河,旁边有大洞,就这下面最近的一个洞穴中就有好大的一艘船,全部是沉香木,上好的紫檀和?花梨木!上面满满的全部都是......”
一激动,这护卫话都变得多了,张开双臂胡乱比划着船的大小,结结巴巴说了一阵,最后道:“比战船还大!”
船上的东西价值几何姑且不论,单说这沉香木,只巴掌大一小块就价值千金。可陆家居然用这木材做了整整一艘大船!
别说是这护卫没有见过了,就是出生名门的东方承朔都没有见过,这才符合陆氏天下首富的身份。
不过,东方承朔也没有被突然砸来的好消息冲昏头脑,敛眉问道:“底下可有陷阱?”
这护卫摇了摇头:“并未发现。”
“陆齐修的表现如何?”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看到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变化,不知道他事先是不是知情,现在看起来像是认命了。”
东方承朗想到陆道远最后对他诡异的笑,总觉得有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实在是琢磨不透,想不出不知道忽视了什么。他当机立断,
“你们几个跟我先下去看看!其余人守着不得离开半步,如果有人闯入格杀勿论,有异况及时传信号!”
“是!”
东方承朔下水之后没多久,就有数十?影悄然靠近。
~
不远处的江面上一片平静。
游船上最激烈的环节已经过去了,最终的排名还没有出来。
在船上简单的用过饭之后,林二春就从船舱里出来了,在甲板上倚着栏杆赏景打发时间,等着船返航靠岸。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卓景行和卓香琪朝她走过来,“林姑娘。”
林二春朝他们点头示意。
卓香琪这回主动跟她说话,开口就道:“你真厉害!”
这姑娘直接得可爱,林二春虽然对她觊觎童观止不满,却也不由得笑了,“过奖。”
卓香琪靠在她旁边,十分自来熟的道:“我们出来之前,听说林春晓到还没有醒,我六哥就是大夫,我也会看一些普通病症,至少治疗晕厥之症还是可以的,我好心主动请缨去帮忙,你猜怎么着?”
林二春目光转向江心,勾了勾唇角:“她又醒了?”
卓香琪“哈”了一声,“被你猜中了,我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香琪。”对于跳脱得毫无顾忌的妹妹。卓景行也有些头疼,不管怎么说那林三春都是平凉侯的未婚妻。
卓香琪白了他一眼,冲林二春做了个鬼脸,道:“我六哥就是啰嗦,要我说,她能不能嫁还不一定呢,她做得这些事,要是被平凉侯知道,还能要她吗?
今天她的真面目都被戳穿了,不过一个草包而已,何况她还不能生......”
卓景行忍无可忍,在她头顶上敲了一记,“口无遮拦,这是你能说的话吗?”
卓香琪摸着头顶跳脚,卓景行懒得管她了,直接跟林二春说起了别的,“林姑娘今天的表现很精彩,不管是酒还是本事。”
他冲林二春比了大拇指,“我还从没有想过酒水能够这么搭配,风味独特,却也没有掩盖酒本身的滋味。”
林二春侧身朝他笑了笑,“六少夸赞了,对了,上次你说的诗碑,可找到了?”
卓景行摇了摇头:“还没有,等今天结束之后。我再去寻一寻,已经有些眉目了,到时候拓印出来,我拿给你看看。”还真将她当成是知音了。
卓香琪插嘴道:“六哥,谁喜欢看你的那些石头、墓碑啊,你真是没得救了,见到人就给人看。”
“你懂什么,林姑娘她......小心!”
船身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林二春只侧身靠在护栏上,被这一颠,直接撞上去了,卓景行也赶紧抓住了护栏,因为撞到了她。朝她尴尬的笑了笑。
林二春没时间回应他,刚扶住,又是一道浪头掀过来,脚下剧烈的摇晃起来,她紧紧抓住护栏,有一瞬她觉得这船几乎都要翻了,等扶稳了,心口还在嘭嘭嘭加速跳着。
船却还没有稳住,不仅如此,原本沿江直行的大船,居然直接横在了江面上。
张小虎和小幺原本就在不远处,这会明显不对劲,两人都在第一时间立在她身边了。因为卓氏兄妹一左一右的将林二春夹在中间,他们二人只能隔着卓景行站着了。
暖阳无风,却无风起浪了。
船底之下是一个大漩涡,仔细看,似有一股力道不小的水流从岸边的方向突然冲击了过来,在江面上形成一道凸起的水纹,有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又是一下剧烈的晃动,卓香琪已经惊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香琪,抓紧,别乱动!”卓景行沉声交代妹妹。
“六哥,我害怕!”
不远处,传来惊呼声,“有人落水了!”
“救命!”
林二春循声看去。就见江面上多了个浮动的女人身影。
船上的女子不多,看头饰,她就认出来是林三春身边的那个婢女。
这婢女正准备来寻卓香琪探探情况的,哪知道刚出来,正好撞上了,四周没有扶一把的地方,她就直接被甩了出去。
顾不得担心别人,这时,林二春脚下突然“嘭”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船身上了,剧烈的撞击让她脚底板都被震得有些麻了,随后,她清晰的听见了木材裂开的声音。心中一凛,突然人就被甩了出去。
手心里护栏“咔咔”作响,手上一松,她已经做好落水的打算了,又被一股力道给拉住了。
“林姑娘,抓紧!”
卓景行拽住了她,用力将她往船上扯,等她被张小虎接住的时候,听见“咔”的一声响。
卓景行面前的护栏直接裂开了,他松开扶栏拽住林二春,林二春是上来了,可他直接落下去了,水下传来一声闷响,顿时人就没了踪影。
“六哥!”卓香琪哭得脸色发白,却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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