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着脸问:“她还说了什么?”
李掌柜一脸茫然,荣绩不耐烦的道:“她对爷的病还有没有什么话?”
李掌柜本来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事,他也跟外人一样只当荣绩是醉酒,要么就是气血有亏,听荣绩问起,这才赶紧道:“她还说让二爷别接触罗汉豆,罗汉豆田、花都不要靠近。”
“罗汉豆?”荣绩眉头紧锁。
李掌柜赶紧道:“罗汉豆也叫佛豆、胡豆、蚕豆。”
这么说荣绩就明白了。他目光一凝,想起来了,这次病发之前他跟着几个同为庶子的狐朋狗友一起出城去寒山寺踏春,那边是有一片罗汉豆田,庙里的僧人每年佛诞日都会把豆子煮熟,施舍众人。
还不只,太久远的事情他记不清楚了。但是还能记得上一次、上上次病发,好像......的确都跟佛豆有些关系。
“还有吗?”
李掌柜绞尽脑汁,满头是汗的补充:“她让爷不舒服的时候,不可服珍珠末,金银花,川莲,牛?,蜡梅花,熊胆......就这些了。”
李掌柜越说,荣绩脸色越沉,他心里?了一遍,这些都是有解毒功效的药材,其中一些他觉得自己中毒之后也是用过的,的确是服用之后腹痛难当,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用了,生生挨着。
看来林二春还真不是哄他的。
他指了指那两瓶果酿,道:“拿过来爷尝尝。”
小厮拔下瓶口的木塞,递过来给他,他闻了闻,仰着头,咕噜一声灌了一大口。然后“噗——”又全部吐了出来,脸上发青,他怒气冲冲,当即就将这瓶子给扔在地上了,应声而裂,水流了满地。
吓得李掌柜和那小厮不约而同一哆嗦。
“二爷......是这果酿有不妥?”
“不妥?何止是不妥!这是要咸得齁死爷!这个该死的林二春,敢这么对爷......”
荣绩话未说完,突然顿住。
李掌柜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跟荣绩视线一对,咽了咽口水:“二爷,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正如林二春所料,他们的确是做的走?贩售私盐的买卖,他们的货肯定不能过明路,想要经过重重关卡之后贩售到外地去,自然有特殊的运输渠道,其中之一就是将之融在酒或者水里,掩人耳目,等到了外地再将之提炼出来。
林二春送来两瓶混了盐的果酿,真的只是给荣绩调养身体用的,是巧合?谁能信。
这时小厮捏着木塞,突然道:“二爷,这上面写了字。”
荣绩拿过来一看,这木塞上面的确写着极小的一行字:对你病情有帮助,只是加了点东西,应该难不到你。
荣绩把玩着这木塞,突然嘴角歪了歪,露出一个邪性的笑容来:“她现在在哪里?”
第174异样,收了你算了
林二春这会儿正在朝城门口而去的马车上。
她带了个斗笠坐在的车驾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指导小幺赶车。
车厢内是早就预定好了的酿酒器皿,铁的、木的、瓷的,堆放了满满一车子,随着马车的走动不时发出吭吭哐哐的声响。
张小虎独自赶着另一辆放满了青梅的马车跟在他们车后。
只等这两车东西拖回虞山去,酒坊就能开业了。
小幺逐渐熟练了,再加上这会这条街上的人也不多,马车能够畅行,林二春也就放手了,她靠在车厢外壁上,想着心事。
直到到了府衙前门大街,马车陡然一停,马儿嘶叫了一声,她的身体往前一栽,被小幺急急忙忙的拉住了胳膊,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小幺收回手,一脸犯了大错的模样紧张的看着她。
林二春冲他说了声:“多亏小幺拉着我。”
可这敏感少年依旧一脸羞愧,半点也没放松。
这时,跟在后面的张小虎也将马车赶过来了,挨着他们停了下来,往这边车上扫了一眼,语气平平的道:“姑娘,一会你跟我同车吧,让他自己一辆。”
小幺垂下头,只手指搅着缰绳,嘴唇用力抿得都有些发白。
林二春冲他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先别换了。”又朝小幺道:“你才刚上手,就能够在人多的地方赶车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幺抬起头来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这次被夸奖了也没有半点的喜悦,只抿着唇严肃的点了点头。
林二春心中无奈,只能赶紧岔开话题,她看着前方?压压的聚了一群人。问道:“前面是怎么了?”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讶然问道:“这是知府衙门门口吧?怎么这么多人?”
聚集在这里的人虽然多,但是最多就是窃窃私语,并无人高声喧哗,也不显得吵闹,人群正中似有人在说话,不过他们站的远了,听得并不真切。
张小虎从马车上下来,端着一张老实的脸去跟外围的人打探情况,探问了一圈,回来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
“听说是知府章德宽犯了大案,现在被捉拿了,这会要被押解到京城去会审,他在里面的囚车里,现在被苏州府几个官员给拦了下来。”
林二春讶然问道:“要被送京受审?今天早上还没有听到半点消息啊。”
按照大夏朝的法令,如果一州府的最高行政长官触犯法令,由朝廷派钦差对犯事官员进行调查、取证、再审理,这些过程很是繁琐复杂,怎么也得花费一段时间,等有了大致结论,还会在当地开堂审理,将其罪行公告当地百姓。
随后才是送到京城交由更高一级衙门审理具体细节和定罪。
章德宽的事情如果是按照正常程序。肯定得被百姓议论几天之后,才会被送走,可林二春进城已经三天,却一句也没有听说过。
张小虎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这时,在衙门边巷子口摆摊卖糖饼的一个小贩,耐不住八卦之心,凑过来低声插嘴。
“可不是嘛,先前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听说是前几天章大人就被下大狱了,是私下审理的。今天突然看见他在囚车里被推出来,我都吓死了。
要不是他前几天还买过我的糖饼,我认识他呢,不然都不敢认,我就说他每年清明都在我这里买糖饼,怎么今年没来呢。”
林二春问道:“这章大人是犯了什么事啊,抓人总得跟大家都透个信吧?”
这小贩看着人群,一脸悻悻的道:“听说是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谁知道呢,里面还在说着呢,你是没有看见,那囚车一推出来,要不是有人认出章大人来才围了过去,肯定就这么被拖走了。
现在来了好几个官老爷在里面理论呢,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我也没听懂就出来了,这两句还是个秀才告诉我的。”
“见着钦差大人了吗?”
小贩摇头:“没,倒是看押囚车的几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一脸凶相,他们往那一站,看人一眼都吓人,章大人就被他们围着,我也就瞧了一眼......”
林二春蹙起了眉,她突然想到东方承朔了。
东方承朔几天前就悄悄到了江南,他的身份也完全能够胜任钦差一职。
去年东方承朔被官兵追捕,狼狈的躲到她的马车上去了,也许追捕东方承朔的官兵也跟这章德宽也脱不了关系。
林二春记起上一世是听东方承朔提到过的,当初他还装失忆蛰伏在绿水湾,是因为当时他的处境艰难,很多人想要他死,所以他才隐藏在暗处筹谋。
等东方承朔回京的时候,还帮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江南官场一直都是抱团取暖,朝廷派遣过来的官员极难在这里立足,朝廷花费了几年时间都无法将这个团体瓦解,安插心腹。不过,最终还是被东方承朔撕开了一道豁口,打破了这里的团结。
至于是不是从章德宽开始的,林二春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如果章德宽只是皇权争斗,只是朝廷和地方官的争锋中的牺牲品那也还罢了,要是跟童观止有关......官商相护也是寻常事。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脸色有些发白。
那小贩已经说完了,转到别的话题来了:“姑娘,买糖饼吗?这三天都得禁火吃寒食呢,不是我自夸,我这糖饼那是祖传的手艺,别看这摊子小,可章大人还光顾过我呢,每年他都过来买。”
林二春收回视线也没心思问价钱,直接抓了把铜钱递给那小贩,小贩数给她七个饼子。
这时,不远处的人群突然有些骚动,这小贩也不跟林二春多说了,匆忙挑着担子就往人群那边跑去看热闹,等他靠过去的时候。原本围着的人群已经往两边分开了,让出中间的通道来,这么多的人,场面却陡然一静。
林二春也是准备要出城去的,这会就站在这条道路的正中间,人群一让开,方才被围着的中心就出现在她眼前了。
最显眼的就是那辆囚车。
囚车里的男人是面朝车后方盘腿静坐着,正对着林二春所在的方向,因为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楚章德宽的脸孔神色,这会只能看到辨出他身上的一袭素衣还算干净完整。起码是看不到什么?渍、血渍,头发也不蓬乱,还算体面。
囚车两边是几匹高头大马和随行的身着披甲的侍卫,囚车后站着几个神色阴郁的中年官员,因为穿着官服不难认出来,有人看着囚车中的章德宽,有人看着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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