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去火车站是吗?”
林筝朝出租车师傅点了点头。
一路上无言,天色已经黑了,华灯初上,林筝选择在夜晚逃离,仿佛夜色带了天然的掩护,能够隔绝他人的目光,也能遮盖林筝内心的羞耻和挣扎。
高耸的天桥、林立的商铺、穿梭的人流、曼妙的霓虹灯,林筝仔细安静地看着,这将是未来很长时间内她对这座城市最后的印象了。
出租车司机却很热情:“小姐你看起来对这里很有感情啊,因为工作原因要离开吗?”
林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她并不想说话,也疲于再维持笑脸与人交际。
出租车司机却并未被她的态度打击,还是一路絮絮叨叨:“那小姐以后还回来吗?如果对这里有感情,经常可以回来看看的。不过要是以后住的地方远,不方便回来,那要不要在离开之前,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再去一下,我看你的火车发车时间,还早着呢,我们就是绕城再兜一圈,都来得及。”
司机虽然健谈,但见林筝并无反应,便摸了摸鼻子:“行,看来小姐你是没有还要去的地方了,那我直接送你去车站就是。”
没想到一直沉默的林筝竟然开了口。
“你认识城南公路玉林路段吗?”
“啊?”
林筝又问了一遍:“你认识城南公路玉林路段吗?”
司机师傅回过神来:“认识啊,那段路我怎么不认识,我就是本地人,我从二十五岁就开始开出租车了,这里没有我不认识的路。不过小姐,那段路几年前就封了,现在那里就是废弃的一条死路,你是要去那里?”
林筝只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司机师傅有些咋舌:“怎么想去那么荒的地方啊?而且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那段路被封,一来是因为城市的规划建设,二来一直有个传说,那段路晦气,不吉利,那路老是出事故,这么多年来死了几十个人了。”
“是吗。”林筝的回答淡淡的。
司机师傅显然对她这种平淡的答复不大满意,他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你可别不信,以前这里还死过名人呢,六七年前吧,死了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据说是个知名的大提琴家……”
司机十分还是滔滔不绝,但是林筝的思绪已经飘到很远,她拿出了耳机,塞上以后成功隔绝了司机的侃侃而谈。
☆、第三十章
好在这司机健谈归健谈,对路线确实是熟悉的,车窗外四周的景象,已经从刚开始市中心的繁华变成人烟稀少的路段,越往前行驶,便越发荒凉,林筝其实早已记不得去往那条路段上的风景,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看两边,那时是怎样的心情呢?只依稀记得在事故发生前的刹那,她都是非常开心的,一个劲地在讲话。
比起七年前,这条路到底算是已经有了些人气,这一路,多少也有那么几辆同样往来的汽车,但随着越发行近那场车祸发生地,越发行近那条已经封掉的路,两旁便越发萧瑟,再往前,一切便是旧日般并未变化的模样。
林筝近乎是蜷缩在车里,她拼命忍住内心的恐惧,强迫自己看着越发熟悉的景致。
“哎,小姐,这就是这段路的尽头了,之后的路封了,人是可以走过去,但车开不进了,要停在这里吗?”
林筝点了点头:“停在这里。”她在车里静默地又坐了片刻,才终于伸出手打开了车门,“师傅,麻烦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想下去走走,过一会儿就回来,再麻烦你把我送到火车站,这段时间里都按照你在行驶一样照算钱。”
“没问题。”司机师还不忘回头关照林筝,“小姐,前面就没路灯了,很黑,这么晚的天,你可要当心,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就大声喊,我就在这里等着。”
林筝下车,才发现这里不比市中心,因为有高楼挡着风,所以并不觉得冷;这儿四周毫无遮挡物,林筝不得不拉紧了外套,冰冷的风还是顺着她的衣襟掠夺着她的体温,她才这才想起,昨天的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将会重新降温,或将迎来今年又一场雪。
林筝心里有一些空落落的麻木,但也有一些逃离般的解脱,这座城市明天再下雪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用在这里面对这一切了。
她踩在厚厚的落叶上,也不愿去深究自己此刻的想法和思绪,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又来了这里,在车祸苏醒后,她一直刻意回避这里的一切,从没有故地重游过,毕竟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或许是为了道别吧。
今夜以后,林筝就将彻底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回来,在离开前,她终于还是到了这里,她的人生,在19岁的时候,便是在这里因为一场车祸而开始被扭曲,她想最后再看这里一眼,把一切尘封在这里,然后去往另外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新城市,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过一段普通甚至艰难的生活。
林筝绕过地上的杂物,终于将要走到车子坠毁的那片农田,现如今周遭的农民早已搬迁,原本的农田也早已荒废成荒草地,然而正当林筝正要跨步向前,她却在前方听到了人声。
下意识地她便停下了脚步,找了一棵树,把自己掩在树干后面,这里荒郊野岭,除了她,她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人深夜造访,心里不由得就有些紧张,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实在不能怪林筝多想,总觉得此刻出现在此地的人,多半并非什么良人。
这样一个插曲,让林筝本来鼓起的那股劲突然像是气球被戳爆了,她冲动之下在最后一夜来到这里,被这里的不速之客一打搅,反而冷静下来,她自嘲笑笑,对这里故地重游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就在她正要转身往回走之际,一声女声让她停顿住了脚步。
“谭湛,就是这儿吗?”
林筝几乎是猛地回了头。
谭湛?他怎么半夜在这里?为什么他还带着个女人?
林筝停下脚步,仔细分辨,才发现在前方的空地上,确实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借着月色依稀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恩,就是这里。”
这是谭湛的声音。
“你等一下,我把东西拿出来,打火机我也带了,还有蜡烛。”
林筝在确认是谭湛后,在最初的恍惚和紧张无措后,便是慢慢漫上心头的复杂,她有些莫名的生气,并非因为谭湛身边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林筝并不是在吃醋。她生气的是,他怎么能带别人来这里?
这里对别人而言只是一片陌生的荒地,但对林筝而言这里是不同的,这里有太多复杂的意义,她深信谭湛知晓这一点,这是只属于她的过去,他怎么能带人随意进入她的故事?林筝有一种隐私被陌生人践踏的感觉。
混杂着淡淡的怒意和无措,林筝站在树后,安静地看着前方。这里太空旷了,人声都像是有回声般被风放大,以至于即便有一段距离,谭湛和那个女人的对话,站在林筝的位置,都能依稀听清楚。
两个人蹲在地上,似乎在捣鼓什么东西,又似乎在写着什么东西。林筝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对谭湛温柔的最后贪恋,而她也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夜晚,为什么谭湛会孤身两人跑来这样的地方。
直到谭湛和那个女生站起来,林筝才发现,他们手中是拿着一盏孔明灯。
“谭湛,我把灯先拎着,这盏孔明灯我昨天做了很久呢,确保形状对称,重心也没有偏移,不会出现飞不起来或者飞起来以后火烧着灯纸的情况,你可以点火了。”
在这些话中,林筝终于分辨出了这个女声,是唐潋滟。
原来是两人来这里放孔明灯。
林筝有些自嘲,自己或许是想多了,谭湛比自己想象的会更快的走出来,他身边会更快有新人陪伴,而他今夜带着唐潋滟来这里,也并非是要有意入侵拥有自己回忆的地点,而只是简单的想找一个足够偏僻的地方放孔明灯罢了。毕竟在市中心总是不能放灯的,万一孔明灯被林立的公寓楼里挂在室外的什么衣物或植物勾住,引发火灾,那实在得不偿失。
谭湛此次显然并不是只为了放一盏孔明灯,继第一盏成功飞起来以后,谭湛便开始张罗着点燃第二、第三盏……
当一盏盏灯带着火光慢慢飞起在这片废弃道路的上空,这是非常美丽又浪漫的场景,林筝便在这一盏盏闪烁的火光里朝回走。
是时候该走了。她努力地想开心起来,谭湛会很好的,他会有别的女孩子来照顾,也会和身边的唐潋滟,亦或是别的人,生出新的回忆,去覆盖掉过去与林筝在一起时候的片刻。她本应该高兴的,因为自己懦弱而引发的愧疚感也应该就此减弱的,但林筝此刻才发现,并没有,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好,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般压抑而痛苦。
林筝停住了脚步,这真的是她所要的结果吗?
“都飞起来了!都飞起来了!”林筝背后不远处唐潋滟的声音充满了欣喜,“但是谭湛,你为什么要在孔明灯上写那么多‘林溪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写给林溪?而且这么多对不起?就因为你放弃做了她那一期专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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