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深从后车厢拿出一大束白玫瑰,淡淡应了声:“嗯。”
乔稚楚诧异,她记得季云深是A市人,和闽南没什么交集,怎么会有亲人葬在这里?
她犹豫着去跟上去,他的脚步略快,她小跑才能追上他。
他走到一个墓碑前,那里已经放有两束花,他将他带来的也放下,乔稚楚怔怔地看着那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竟觉得熟悉。
“这个人是……”她想了许久,终于在记忆深处去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微微一惊,“是六年前那个委托人?”
季云深蹲在墓碑边,擦去灰尘,声音低沉沉重,像浓墨一般化不开:“今天是他的忌日,每年我都会来祭拜他。”
乔稚楚忽然想起,他说跟她一起来闽南是顺路,她原以为那是借口,原来是真的,他竟然是为这个人来的,这里是他的家乡,那他当初将这个案子交给她负责,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层?
她脚步轻动,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有些心底发凉。
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说:“他没什么亲朋好友,孤孤单单躺在这里很寂寞,我也不能常来看他,只能在他祭日这天抽出点时间来送束花。”
乔稚楚唇色微白,看着他的侧脸喃喃出一句话:“你还是怨我的吧。”
季云深只是看着她,乔稚楚颤着眼睫,一步步后退。
第二天很早,他们就登上了回江陵的飞机,乔稚楚偏头看着机窗外的白云,充斥暖气的机舱,她掌心仍旧冰凉。
昨晚从墓园回来后,她没再闭上过眼睛。
她一直在想,当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阴差阳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多刚刚好的误会……他们又为什么偏偏走到后来那一步,如果当时她没有遇到那个男人,该有多好。
从闽南到江陵的一路,乔稚楚想了很多,她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季云深对她忽冷忽热。
他心里是有她的,可能是爱情,也可能是执念,总之她都是他特别的存在,只是那件事横在他们中间是个死结,当年他受了那么多侮辱和背叛,换成谁心里都不可能轻易放下,他大概是会偶尔想起那些事,心情阴郁,而她这个罪魁祸首还在他面前晃,不能骂不能打,只能冷漠相对。
乔稚楚发自内心叹了口气。
五个小时后,飞机落在江陵机场,季云深拉着行李走在她前面,他去闽南是自己开车来的机场,现在车子还寄放在停车场,直接去取来就好。
乔稚楚坐在副驾驶座,目光却一直都在身边的人身上:“云深……”
季云深眉尖微动,她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当年,对不起。”
其实她已经不止说过一次对不起了。
他静了一瞬,然后淡淡道:“别说了。”
是是非非之所以叫是是非非,就是因为有些事,即便知道了来龙去脉,也没有解开的办法。
乔稚楚有些沮丧地低头,他看她的样子,伸手过来揉揉她的脑袋,掌心温暖温软,总是能轻易触动的内心:“别想太多,先去吃饭。”
季云深带她去吃饭的地方,依旧是张妈妈的餐馆,点了她喜欢的菜,乔稚楚却没什么胃口,戳着米饭有些走神。
“不合口味?”
乔稚楚垂眸:“没有。”
季云深淡淡道:“闽南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已经帮你出口气,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说起这件事,她一直想问他的:“你到底做了什么?那个人怎么说都是你叔叔,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漠然道:“那又如何?”
他怕过谁吗?
季云深夹了一块鱼肉,剃去鱼骨,然后放在她的碗里:“酒楼这个案子很急促,你这段时间也累了,放你三天假,好好休息吧。”
“不用了。”她连忙拒绝,“我现在回去睡一觉就好。”
“我明天开始也要休假。”他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的碗里,“你要不要跟我去度假?”
乔稚楚有点意外:“度假?明天?”
“也不全是为了度假,只是也能趁机休息几天。”他说着看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跟我去?”
“好啊。”
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嘴角轻轻勾起。
情深是她,缘浅是她和他 047章 只是个养子
回到江陵的当天晚上,季云深被肖启年喊回宅子吃饭。
肖家的宅子很有历史,建成时间是在清末,至今也有近百年了,整体风格比较古色古香,而且面积很大,季云深的车停在前院,那里已经停有两辆车了,他扫了一眼车牌,面无表情地往里面走。
他进去的时候,餐桌已经摆开,正位坐着肖启年,右侧坐着两个女人,他走过去喊了一声:“爸。”
“坐下吃饭吧。”肖启年说着抖开餐巾纸盖在腿上,平和道,“你刚出差回来,也一定是累了,本来不应该让你再跑这一趟,只是你表婶表妹的难得来一趟江陵,也呆不了几天,这才喊你回来一起吃顿饭。”
季云深看向对面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就是胡总的妻子廖舒,而另一个应该就是他们的女儿胡妍,这两个人跟江陵八竿子打不着,这次是为什么而来,他心知肚明。
“表婶好。”季云深平平淡淡地喊了一声,然后就拿起刀叉切羊排,廖舒和胡妍对视了一眼,廖舒又去看肖启年,肖启年抿唇开口:“云深,这次你去闽南帮你表叔打赢了官司,你表婶很感激,带了些礼物来。”
季云深微挑了下眉:“礼物就不用了,表叔也不是没有付律师费。”
廖舒终于没耐心再拐弯抹角了,咬牙道:“云深啊,自从那天办庆功宴后,你表叔到现在都还没回家,你看你能不能……”
“表叔没回家,表婶你怎么来找我要?”季云深打断她的话,凉薄地笑了笑,“失踪人口这种事不属于律师的业务范围。”
廖舒为难又尴尬,又求助地看向肖启年,肖启年是知道季云深的脾气的,他不想说的话,无论谁开口问都没用,更不要说这个胡总还得罪了他,他拧了拧眉,还没开口,胡妍少年心性先忍不住了,大声道:“你别装了,我爸的秘书都看到了,是你让人把我爸带走的!”
冷冽的神情从季云深脸上一掠而过:“好端端的,我带走表叔干什么?”
“你……”
他们都知道胡总做了什么事,被他这样明嘲暗讽地问出来,脸上一时青一阵白一阵,胡妍气得眼眶通红:“伯父,你看他……再怎么说,我爸也是他的叔叔,是他的长辈,他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再说了,那个女人也没出什么事啊,把我爸打破头了还不够吗?难道要我爸去用命去赔不成?”
季云深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心一意吃饭,胡妍又继续发难:“我说的不对吗?还是他觉得自己只是养子,一家人两个姓,所以不用把伯父您的亲人也当亲人?”
话一出,季云深的手一顿,肖启年的脸色也霎间一沉。
“妍妍住嘴!”廖舒立即制止女儿,胆战心惊地看了看肖启年,“表哥,云深,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你们别放在心上。”
季云深将一块切好的牛排送入口中,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冷峭的笑。
廖舒看肖启年的脸色渐渐缓和,松了口气,警告地瞪了一眼女儿,又停了一会儿,才好声好气地对季云深说:“云深啊,表婶知道,是你表叔先做了混账的事,你要惩罚他我们都没意见,但毕竟那位小姐也没受伤是不,给个教训就够了,看在都是一家人的面子上,你就放过你表叔吧。”
肖启年也终于开口,声音沉稳:“云深。”
“人我可以放。”季云深放下刀叉,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边说边起身,“但他用什么地方碰了我的人,我就要留下什么东西。”他看向肖启年,“爸,我吃好了,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肖启年看着他点了下头,季云深脚步不停,直接出了宅子。
他走后,廖舒才惊恐地问:“……表哥,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要留下我们老胡什么东西?”
“起码是一只手。”
“啊——”廖舒惊吓至极,跌坐回椅子上。
胡妍哭了起来:“他怎么能这样!那个女人是他什么人吗!只是一个员工,为了一个员工他竟然要对他的叔叔这样!”
肖启年端起红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目光投向门口,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季云深再冷漠,但也不是戾气重的人,这次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忽然也有些好奇了。
送走廖舒和胡妍后,肖启年侧头对身后的秘书说:“去查一下,那个女人是谁。”
“是。”
季云深说放人果然是真放人了,廖舒刚已经接到家里的电话,说胡总已经回去了,只是被人废了一只手,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
去机场的路上,胡妍哭着骂了季云深一路,又愤愤地说:“妈!这个季云深只是个养子!他怎么敢这么狂妄!还有你看伯父,今天都没帮我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