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晕倒的原因,她自己也差不多想出来了,三餐不肯好好吃,营养跟不上,外加睡眠严重不足,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否认地斩钉截铁,态度诚挚。
顾西琅缓缓点了点头,还有点担心:“真不是?”
她信誓旦旦地回答:“真不是!”
大概是对这一点放心了一些,顾西琅稍微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片刻后,又问她:“那你对我有没有什么意见?”
今天的副部长很奇怪。
不,从昨天开始就很奇怪了。
不过今天更奇怪,因为对方总是抛出一个又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她略有些招架不住。
唐莎莎听得一愣:“什么?”
顾西琅认真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会不会觉得我对你要求过于严格,或者我平时收拾东西影响了你,再或者说有别的什么不好的地方?”
不,当然不。
甚至完全相反,她觉得顾西琅是整个部门里面唯一靠得住的人,是她唯一的靠山。巴结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有意见?
唐莎莎鼓着眼睛看着他,直摇头:“没有,完全没有!我觉得副部您很好,很好相处,对属下也很亲切,在您手下工作我觉得很高兴!”
要是可以的话,她真想伸出三根手指发誓她说的是真心话。
顾西琅迟疑着点头,不过眼睛还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
这姑娘否认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给了答案,眼神有点茫然,却没怎么乱动,按照他的经验来讲,对方说的是实话。
他渐渐放松下来。
最后,顾西琅把视线停在了她刚才伸出被子后放在了外面的那只手上。
刚才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这女孩胳膊上穿着的那截袖子挺奇怪也挺眼熟,偶尔他去泡个温泉,差不多能在一些中年男人的胳膊上看到这样的袖子。
顾西琅略微扯了扯嘴角,声音平稳下来,缓缓道:“如果不是觉得讨厌我,想要欺负我,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唐莎莎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眼花,居然从这位一向不露声色的副部长脸上找到了一丝疑似是嫌弃的表情。
第11章
她侧耳仔细听着顾西琅说话。
看她这副正儿八经的表情,顾西琅没忍住抽了抽脸颊。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
放在他之前的人生来看,完全就是个污点。
因为实在是过于担惊受怕,他甚至还找到了楼下的刘教授商量了这件事。那位犯罪行为研究部的教授,在经过一系列分析之后,郑重地告诉他——
他应该是被人欺负了。
对方正在采用无声且激烈的行为威胁着他。
看样子应该是非常非常讨厌他。
顾西琅为这个结论怔忪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行为代表什么,可是他作为犯罪动机研究部的副部长,却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动机是什么。他甚至于在纸上列举了无数种可能,又一一推翻。
不过现在看来,有句俗话说得好,“想多了。”
虽然他和刘教授不是一个部门,他并不擅长分析别人的犯罪行为,不过在放松下来之后,顾西琅还是认真对她的种种行为进行了一次分析。
现在,顾西琅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分析报告给她听。
“说不擅长收拾已经是比较美化你的形容方式了,如果要如实讲的话,你……只是单纯的丢三落四,或者说有点邋遢吧?”
……
?
!
听到他的话,唐莎莎顿时如遭雷劈。
等等!
唐莎莎许久没有这样动过脑筋。
她脑子转得飞快,眸子左右移动,努力想要找点什么能够打圆场的话。不过对方却先她一步开口,声音低沉,在刚才已经给出分析结果之后,现在才诉说起她的罪行。
“昨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在我的椅子上面,发现了三颗尖端朝上的图钉。”
唐莎莎原本已经飘到嘴边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
她看着顾西琅风轻云淡的表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干张着嘴,一动不动,心里却急得像是猫爪乱挠。
顾西琅无视掉她现在有些滑稽的表情,觉得光是一件事还不足以进行例证,接着道:“事实上,这之前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办公桌上放着没收回去的美工刀,笔记本里藏着图书钉,剪刀横卧在资料栏里面……”
顾西琅每说一句,唐莎莎就觉得心凉了一分,脸上都是懊悔,五官全要皱起来了。
这些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她毫不自知。
一开始还好,副部长只是顺手帮她收拾一下。后来仿佛是“凶器”的东西越来越多,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很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会不会被这个女孩威胁到。
不过现在,副部长得出总结:“原来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想要做小动作欺负我,太好了。”他对自己的结论露出了一些轻松的表情,嘴角翘了翘,忍不住点了点头,又看她一眼,微微笑起来,“原来你只是单纯的不擅长收拾啊,太好了。”
每句末都带了一个“太好了”,可见对方前段时间到底有多胆战心惊。
唐莎莎已经目瞪口呆,完全反驳不了了。
要说当时顾西琅有多忐忑不安,现在唐莎莎就有多忐忑不安。
长时间的寂静之后,她只能看着顾西琅仿佛卸下重负一般的表情,把声音放低,小心翼翼地问了声:“我会被开除吗?”
顾西琅挑了挑眉,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
片刻后,他摇摇头:“应该不会。”
“应该?”
“嗯。”顾西琅叹了口气,抱起胳膊,“虽然你的习惯让我觉得有点没法忍受,不过你的工作能力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你个人方面的习惯,能改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工作上面的积极性,我希望你可以保持下去。”
对方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唐莎莎神色立刻从沉重担忧转为惊喜。
如果可以,她很想拍拍自己胸口。
某方面顾西琅和方所长倒是挺像,两个人都同样爱才。
当初唐国华闹出那档子事情来,方所长还依然对他才华念念不忘,想着能不能帮上一把。而顾西琅现在这位属下只是习惯上稍微有那么点欠缺,所以在现在的相处当中,他稍微退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见唐莎莎没忍住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似乎十分开心,他也对她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不过目光再次扫过她袖子的时候,又想:虽然现在的相处他能容忍,不过这姑娘实习期满了之后,他还是得提交一下申请,人可以留在科研所,但是希望不要留在他的手下。
唐莎莎却觉得,这位副部长虽然工作上挺严格,人倒是挺好,很可靠,私下里也很和气。关键是相处起来没压力,以后他俩相处肯定很愉快,希望能够保持长久的合作关系。
他俩为误会的解开和目前的和解而相视一笑,只是内心戏各不一样。
虽然顾西琅给她放了一天假,不过实际上,唐莎莎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活蹦乱跳地出了院。方缘早就等在家里了,等她一到家,就立刻正坐着,指了指面前早就摆好的椅子,严肃道:“坐。”
这样子就像是审问犯人一样。
唐莎莎左右看了一样,方缘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她一脸懵逼,在她所指的小椅子上乖乖坐下来。
方缘的话题指向性很明显,直奔主题:“早上那个人,是你的上司?”
唐莎莎看着她,点头。
“是你的直属上司?”
她依然点头。
方缘露出“不希望如此”的表情,又仿佛中考语文似的进行补句,问道:“是和你一个办公室共事的直属上司?”
唐莎莎虽然看懂了她的表情,可还是残酷地点了点头。
沉默。
许久后,方缘露出嫉恨的表情,突然往后一瘫,仿佛要哭了,脸全皱在一起。
唐莎莎小心谨慎:“你还好吧?”
她看起来快死了。
方缘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隔壁屋,生无可恋:“秦师兄很好吧?”
唐莎莎撇了撇嘴,不说话。单纯就表象而言,大概是好的。
方缘目光落下,看着她,捂住脸,痛不欲生:“我就说,你为什么对秦师兄一副不来电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身边已经朝夕相处了那样一个上司!”
老实说,对秦知年还是有点来电的,不过是稍微那么一点。
显然现在更重要的是安抚方缘。
唐莎莎一本正经道:“副部长是我的上司,是单纯的上司。”想想平时和顾西琅的相处,对方整理癖犯了的时候,随口报出她要找的东西的位置的时候,还有早上不遗余力戳穿她真面目的时候,她又换了一个说法,“说是单纯的上司也不像,大概像是很照顾小辈的那种长辈,或者父兄,或者监护人……什么的。”
方缘嘤嘤嘤的动作一顿,震惊地看着她。
“长辈?父兄?监护人?”方缘念起这三个词来,语气一层一层加重,不可置信,“你简直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