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燕夏说完后就轻快地蹬起车,梁凉只好委屈地抓住车后座的铁螺丝。
占星师今晚穿着一件很骚很gay的浅粉色衬衫,配着他的黑脸、短裤衩和白板鞋居然显得有点倜傥。风把衬衫吹得发鼓,再轻柔贴在她的脸上。
梁凉往后闪了闪,心想他身上为什么总是带着一股大橘子味。
熟悉的马路因为水迹亮亮的,几乎没有行人。晚风正在漫不经心地吹,舒服的凉意。当吴燕夏的自行车嗖地路过警车的时候,对方在车窗里和善地看了看他们,并没有察觉这是一次蓄意绑架。
到吴燕夏家的时候,梁凉还是用最后的自尊板着一张雪白的小脸。
“今天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吴燕夏假装察觉不出来,他故意问她。
梁凉决定不吃这一套,她要拒绝奴隶主发来的这种夹着玻璃渣渣的彩虹糖,鼓着脸淡淡地说:“噢,不辛苦。”
“对,你其实不是辛苦是命苦。但认命吧美少女。”他顺口接下去。
梁凉有点想笑,赶紧撑住了,维持着(她以为的)高贵冷艳沉默表情。
不过走到蛇室,吴燕夏倒是捏着鼻子跟着她一起进去,他苦着脸率先帮她把两个底盘冲干净,梁凉连蹲下的动作都不需要做,很奇怪地看着他。
……他不是抓着她来收拾卫生的吗?
吴燕夏转身要把托盘放进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微微露出有点生不如死,梁凉就心软看不过去,她赶紧抢过来:“让我来让我来。”
等他转头再换水的时候,她又赶紧说:“我可以做我可以做。”
梁凉此时已经悲剧性地彻底忘记自己的立场,又变成软萌勤劳恭敬的铲屎工。吴燕夏看了她一眼,笑笑地要把盆子抽过来,她坚持用双手按住不给他,结果一用力把水全部洒在他薄料子的裤衩上。
一片惊慌石化的寂静,两人动作戛然停下,除了蓝布蒙着的蛇笼里仿佛有哒哒的蹦跳声,彼此都没有开口。
但现在,梁凉发现她有比蛇更害怕的东西了。
吴燕夏低头看了会裤子,他脸色果然沉下来,面无表情地:“梁凉,你到现在都很怕我,嗯?”
她结巴着:“没,没有……”
他目光雪亮:“噢,得了吧。一个女孩该多讨厌我才能用水专门泼我的关键部位啊!你自己想一想,琢磨一琢磨,再看一看!”
梁凉耳根子都红了,直到占星师哈哈大笑的时候才知道他在逗自己玩。但她根本不敢低头看那泼湿的短裤,也不敢看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内心发惊。
直到回到自己的家,她才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回神过来。
啊啊!吴燕夏临走的时候怎么告诉她的,他说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以后不需要每天早上去铲屎了——以后铲屎时间改成晚上,他每天晚上都会亲自接她回家来铲屎。
这占星师的气质怪,一会神秘一会接地气,全身上下也就身材和眼睛能看,偏偏张嘴说话就仿佛勾着人答应,更糟糕的是她居然中计答应了。
☆、第 19 章
梁凉默默地跪在床上,呆滞看着前方。过了会单腿蹦下床,打开柜子把所有的衣服抱出来,摆了整张床,开始一件一件裙子的熨烫起来。
她不停地叠啊叠,几乎把每件裙子都用挂烫机去熨了一遍,还挑出了三四件打算送去干洗。梁凉平常每个月只有一次这么仔细地收拾柜子,而就这么收拾的时候,她又泄气地坐在那高软蓬松的蕾丝之上。
梁凉掏出手机搜索“吴燕夏”这三个字,搜出来的都是什么“我是友邦郑州公司业务经理吴燕夏等等”,试着把大学名字也加入关键字,这次倒是一下就查出他的学号以及是哪年毕业。
嗯……
吴燕夏居然真的没有吹牛,他的毕业论文题目是《魏晋玄学本体论与阮籍诗歌变迁》,点开摘要都是认识的中国字,但她看了半天就觉得自己不认字了。
梁凉满脸黑线的关闭页面。
怎么感觉自己的手机壳也特别不顺眼起来,她又在满床的衣服上软软趴了会,然后去翻自己的首饰盒。一个LO娘怎么可能只买一个手机壳,赶紧换了个新的。
反正和吴燕夏用相同的手机壳也是怪怪的。
第二天去吉兆,桑先生进门就投来鼓励和期望的目光,显然想询问联系上占星师没有。但梁凉已经不动声色地把空调调低了,身为一个怕冻的壮汉,桑先生立刻抛弃所有唯心主义开始骂骂咧咧地抱怨他的切肤之冷。
中午天气预报说全城马上就要入梅,下午有阵雨,请车辆行人注意交通安全。
入梅……梁凉突然眼睛一亮,闪过丝惊喜——入梅就意味着天天下雨,吴燕夏不是放言要来每天接她回家嘛?像他这么懒洋洋的人,绝对受不了每天撑着雨伞来接自己。
梁凉不由默默希望自己住在乞拉朋齐,雨声潺潺,像住在瀑布中央,宁愿每天下雨到深夜,吴燕夏就能因为下雨不来。
果然心诚则灵,四点多外面开始就落起了大雨。
她面带笑容,心情无比放松愉快。
员工看着梁凉那高兴的样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的LO娘老板终于也被桑先生折磨到神经衰弱了,看到下雨还这么高兴,要知道雨天的客流量会下滑啊,有些客人会取消预订座位的。
梁凉自己再得意的傻笑了一会突然就不笑了,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即使吴燕夏不来接自己,她今晚也依旧要冒着雨去他家收拾大便。
啊啊啊!
晚上结束营业,依旧是桑先生负责闭店。
他以“联系那小子看星盘的事情就交在你身上,我没什么耐心,所以只能给你三天时间负责解决,老板你自己看着办吧”一句当作告别,梁凉郁闷地走出吉兆。
桑先生就跟吴燕夏待了五分钟不到,他怎么就跟着魔似得非要找大仙算星盘,占星师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梁凉都开始好奇起来。
外面还在零零星星的下雨,门口却空无一车。
但在马路对面,吴燕夏用耳朵和肩膀夹着一把巨大、巨大、巨大无比的黑色长柄雨伞,就像长在地上的毒蘑菇似得。他正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手机。
屏幕的荧光照在鼻尖,发顶阴影丛丛,占星师有种微妙地异国反派气质。
梁凉内心腹诽着,她左右看了看马路,小心地走过去。吴燕夏抬起头,他朝着她一笑就又是那种有点温柔的神色了。
“下班啦?”
“大仙,你今晚怎么没骑自行车过来啊?”她压不住好奇地问。
他简单地说:“因为今晚下雨。”
梁凉呛了下,一时之间居然无话可回。吴燕夏反应特别快,但他的嘴又算不上贫,总之得看这人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是隐约觉得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欲多话的神色。
如果这人不想来接自己就不要来啊,梁凉也觉得委屈,她真的不想闭店后看到他那张黑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不是秘密欠了什么高利贷此刻被黑社会派来的打手堵住……
当然,他也绝对算是她的债主了。
伞很大,仿佛隔开雨天是另外一个世界。两人沉默地走着,谁也没开口。
他突然开口了:“你想喝牛奶吗”
“好的好的。”
说完话后才心里咯噔反应过来。真冤枉,不是梁凉嘴馋,是她在吉兆的口头禅就是“好的”“好的”,习惯性地反应。
吴燕夏低头翻找着他手里的塑料袋,那伞就往她的方向倾斜着:“你要巧克力奶、香蕉奶,还是原味奶?”
梁凉顺手帮他扶了把就深深地后悔了……伞好沉,这人刚刚是怎么举起来的。她不得用双手才能撑着伞面保持平衡,感觉这姿态就差跪倒在地面大呼“大王万岁”。
吴燕夏抬起头,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这才把伞柄竖起来,大黑伞又稳稳遮住他们落雨的上空,而梁凉手里莫名多了一瓶冰凉的巧克力牛奶。
“这些奶都是买给我家神灯姑娘的,它最近不爱吃饭只爱喝奶,瘦成狗——呃虽然说它现在就是一条狗。但我确实挺担心的。”
他倒是主动把刚刚臭脸的原因讲出来。
梁凉却顿住脚步,吴燕夏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才意识到旁边姑娘没了,赶紧回头看她。
“怎么了?”
“大仙……你是不是也很恨我?”
“我喜欢你啊。”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种回答。梁凉脸顿时红了,她要说的不是这个话题,磕巴着说:“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你也不能喂神灯喝巧克力奶!”
他在等她说下去。
于是剩下的一路都在干巴巴地对吴燕夏普及:“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肠胃无法消化,小型犬最好不要碰巧克力,否则就类似服毒……”这种知识。
梁凉自己讲着都觉得好枯燥,果然,她缺乏任何幽默细胞。
本来是想笨拙的开玩笑,说一句“你是不是很恨我,所以想害我的狗”这种轻松的话,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很狡猾的声明“我喜欢你啊”。
只是直到走进蛇室铲屎的时候,梁凉依旧有点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