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人忽然问道:“向总不但一表人才,而且还气质优雅,可您为什么从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面呢?”
向羽微微一笑,说道:“人低调点儿好。”
气氛始终有些拘谨,这时向羽认识的那个人忽然说道:“向总,您刚才没看见,苏总今天还带了个娇滴滴的小妹妹来吃饭,可是没敢让那小妹妹进来,但那妹妹长得可漂亮了,五官精致,身材匀称,就像个小仙女,是吧老苏!”
快五十岁的苏圆立刻脸颊通红:“你可别瞎说,那是蓝江公司的业务员,要找我谈进原料的事儿。”
向羽垂着视线,抖动了一下睫毛。
那人一脸揶揄:“呦——进原料都追这儿来啦!你骗鬼呢吧!”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
“是真的!”苏圆急了:“他们公司的供货商跑了,就是前几天上电视的那个,所以想从我们公司进些原料,但是他们资金紧张,其他公司不给他们供货,所以才找到了我。”
一直沉默的向羽忽然说话了:“苏总答应了?”
“没有,那小姑娘说只能先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剩下的尾款要我们交货后两三个月才能付清,我当时也没细想,就让她明天到我办公室再谈,先把她打发了。”
向羽垂下视线,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来找苏圆的人一定是河晓虞,因为能干出追到酒店谈生意这么离谱儿的事,他相信这世上没几个,河晓虞算一个。
向羽忽然慢悠悠地说:“蓝振国曾经是秋实最出色的研究员,陈董当年特别器重他,即使他离开了秋实,自立了门户,陈董也经常给与他帮助,现在的蓝总是蓝振国的女儿,怎么就把蓝江经营成这个样子了。”
苏圆一愣,因为向羽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蓝江和秋实的关系很好,于是苏圆赶紧说:“是啊!我和老蓝总也打过交到,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向羽漫不经心地望着苏圆:“来找您的是蓝妮吗?”
苏圆立刻摇头:“不是,她说她是蓝江的工作人员,叫什么……什么鱼,大鱼还是小鱼的,忘了,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
大鱼还是小鱼——总之,一定是那条小河鱼,向羽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了,这个女人居然还在工作。
向羽目光慵懒,嘴唇似笑非笑:“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苏圆立即回答:“不到十五分钟,就在您进来之前。”
向羽点了点头,却忽然端起了酒杯,朗声说道:“诸位,向羽敬各位一杯酒,并感谢苏总今天的盛情款待,但是非常抱歉,因为今天刚下飞机,家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不得不提前离席,这顿饭算我向羽欠诸位的,向羽日后一定补上,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仰脖子,一杯白酒就穿胸入腹,喝了下去。
众人还不明所以,向羽却已起身离席。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苏园和几个人立刻追了出去:“向总,您不再坐一会儿,好歹吃几口菜。”
向羽洒然一笑:“不了,苏总,来日方长,我今天真的有事,抱歉了。”说完他转身就快步朝楼梯走去。
苏园一脸茫然地看着向羽的背影:“向总您慢走啊——向总——这是怎么了?怎么刚来就走了?”
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苏,你绝对是马屁没拍好,拍马蹄子上了。”
苏圆痛心疾首:“没有啊!我都加了十二分小心了,而且我还没开始拍呢!”
“那是你傻,向总之前一直好好的,可是你一说起蓝江的事情,向总立刻就坐不住了,你没看出来吗?”
“是吗?”苏圆一脸茫然。
“是,而且向总特别提到了蓝江的现任总经理——蓝妮。”
“蓝妮?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这谁知道呀。”
“哎呀!早知道就答应那个丫头了,怎么能得罪这个财神爷呢!”
“没事儿,他走得太急了,电话落在桌子上了,你明天早上拿着它去秋实,不就行了。”
苏圆愣愣的样子:“对,对对!明天去送电话,明天去送电话。”
河晓虞拖着疲惫的身体,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公交车站,她走到明亮的广告灯箱下,疲惫地坐在了等候椅上,她弯下身子揉了揉酸胀的小腿。
之前,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所以并不觉得累,可是忽然坐下来,就感觉身体沉重、四肢无力,因为她从下午三点到晚上七点的四个小时里,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锦江饭店的门口,而且她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疲惫和饥饿让她感觉快要虚脱了,她忽然想起了流沙河《理想》中的诗句:
正文 第56章 愈加喜欢(5)
饥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温饱;温饱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
她觉得这简直就是真理,她现在别无他求,只求一份黄橙橙的鸡蛋炒饭,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汤,足矣。
她的目光在马路对面搜索,她决定先找一个地方喂饱她的肚子,否则在早已实现温饱的年代里饿晕,将是她此生莫大的耻辱。
于是她先翻了翻背包,因为她有在背包里放两块巧克力,或者饼干的习惯,可是她翻了翻,又翻了翻,霎时,她发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她不但没有翻到任何零食,而且连钱包也没翻到。
她顿时就蒙了,她努力地回忆着,她究竟是遇到了窃贼,还是忘记带了,她仔细检查了背包,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而且刚刚寻找东西时,背包上的拉链也是拉着的,她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原来今天清晨她换了牛仔裤,所以也跟着换了包包,钱包一定忘在那个包包里了。
她的肩膀瞬间就垮了下来,因为钱包虽然没丢,可现在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而且还有那么远的路,她不仅饿着肚子,还囊中羞涩,突然有种迷途羔羊的无助感,她心里一酸,忽然很想哭。
她依旧翻着背包,她想她总能找到一块钱吧,只要有一块钱她就可以坐公交车回家,可是很遗憾,一毛钱都没有找到,疲惫、饥饿、无助、孤独、恐慌,她感觉她要濒临绝望了,那一瞬间,她忽然特别想念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在知道她发生海难的一瞬间冲出了家门,却意外发生了车祸,她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妈妈,如果当初她没有跟同学去旅游,就不会遇上海难,没遇上海难,她的妈妈现在一定还健康地活着。
就在她低着头,眼泪汪汪的时候,她发现视线的边缘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她顺着那具笔直的身体,缓缓抬头,那是一位先生,他皮鞋锃亮、裤管笔直,领带端正,长相英俊,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海浪退去,无数颗星斗闪烁在金色的沙滩上,而他就是沙滩上她寻找已久的那枚螺壳。
她的眼角分明还挂着泪,眉心分明还打着结儿,却嘴唇一弯,露出一个颇让人心酸的微笑,她望着他,她忽然觉得他是从天而降,她忽然觉得他今天格外英俊,她想他一定是耶和华派来拯救她的天使,是他,向啸天——
她热泪盈眶,并一跃而起,她跑到他跟前仰着小脸儿,俏生生地说:“你回来啦!你真的回来啦!你怎么会在这儿?看见你真好,看见你太好了。”
他看着她,他终于找到她了,她此刻就站在他眼前,仰着粉嫩嫩的小脸儿,眼神娇滴滴地看着他,她脸上洋溢着真诚而热情的微笑,那笑容就像天底下最娇艳清丽的百合花,纯洁、美丽、动人,随时随地都让他怦然心动。
可是他忽然想起那一张张刺目的照片,那照片上的笑容和现在同样甜美,同样无邪,于是他目光冷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跟她满腔热忱的火热,形成了冰火两重天般鲜明的对比,于是,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有些小小的尴尬。
“你……怎么不说话?”她声音娇嫩地说。
他站在白色的灯光对面,脸色阴沉,目光冰冷,眉心还微微打着结,她疑惑地看着他,因为他那副冷淡的表情,仿佛预示着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桥梁即将坍塌,可是他的额头上怎么会闪烁着一层晶莹的汗液,仿佛刚刚做完剧烈的健身运动。
暮春的夜晚,清风徐来,怎么会热?
火好大——
河晓虞默默地想着。
他用力地扯下领带,又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然后把领带团巴成一个球,粗鲁地揣进上衣口袋,仿佛那条领带严重地得罪了他。
他的身体像刚刚蒸过桑拿一般热气腾腾,因为他知道她刚刚离开不久,他断定她不会打车,一定会坐公交车,所以他就一直朝公交车站跑来,他跑得太快也太急,所以出了一身的汗,他在奔跑的时候来不及思考他究竟为什么这么着急,他只是一心想快点儿见到她。
吴追要开车送他,可是他拒绝了,他怕路灯的灯光太昏暗,他怕吴追的车速太快,他怕人行道上的树木太密,他怕与她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