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不理解,他此生怎么可以那么坦然的去面对八月一号,他在跟那个叫武兰朵的女人庆祝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难道真的不会想起,自己曾经跟一个叫河苏梅的女人在那一天定下过三生之约吗?
妹妹由于母亲的离世,而受了严重的刺激,她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讲话,她两次自杀,一次吃药,一次割腕,当他看见她生死未卜地倒在血泊中,他觉得自己也死了,从那一刻起,陈平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晴天。
于是他生存的意义就只剩下复仇,他放弃了很多大公司的邀请,来到秋实工作,开始一步步接近陈秋实。
那个时候他并不清楚应该怎样报复他,可是当陈晓峰出生,陈秋实竟然给秋实的每个员工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还在满月宴上兴高采烈地说:
上天怜我,让我陈秋实老来得子,更感谢夫人,为我辛苦十月,怀胎生子,我陈秋实此生定不负你……
然后他当众亲吻了武兰朵那个女人。
陈平忽然感到一阵阵悲凉,因为他竟然从未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而母亲也曾为他怀胎十月,辛苦生子,甚至差点儿丢了性命,可是,他却对别的女人说,定不负了她。
陈平在那一瞬间就有了目标,他的目标就是陈晓峰,他要让他和那个叫武兰朵的女人永远失去陈晓峰,他也要让他们尝尝,什么叫作痛不欲生。
于是他用了几年的时间筹划这件事,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因为复仇是他此生唯一的工作和事业,所以,他不着急,他沉得住气。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平静而阴郁的世界里,竟然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夜晚,忽然亮起了一缕阳光,那缕阳光——就是向阳。
她让他开始留恋这个世界,留恋这个世界上的美好,他开始感觉到幸福,幸福真的就像蜂蜜一样,又甜又腻,一直甜到他的心里。
可是有一天,向阳却忽然发现了他的秘密,她发现了他的身世,也发现了他要绑架陈晓峰,于是,她开始哀求他,求他放手,可是他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倒在地,并冷冰冰地跟她说:让我放弃报仇,那根本不可能。
向阳抓着他的衣襟,哭着说:为了我,为了我也不可以吗?
他冷冷一笑:“没有人能让我放弃我的信念,除非你能到阴曹地府,把我妈带回来!”
就是在那一天,他和向阳分手了,可是分手后她给他打了无数电话,她哭着跟他说,她怀孕了,她的父亲逼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是她死活都没有说。
她的哭声让他心碎了,因为她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他忽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那么孤单,因为马上就有一个小生命和他血脉相连。
他问她在哪儿,她哭着说,在美国,他问她为什么要去美国,她抽泣着说,她的父亲让她拿掉那个孩子,她坚决不同意,她说那是她的孩子,谁都不可以碰,可是她有一天偷听到了父亲的电话,他竟然私自给她订了婚,让她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的老男人,所以他把她带去了美国,准备让她在美国神不知鬼不觉地生了孩子之后,再回来嫁人。
他愤怒了,可是向阳的电话却忽然被夺走,一个粗暴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你就是那个混蛋,就是你让我的女儿未婚先孕,你个狗娘养的滚蛋。
他咬着牙听着,因为那个男人骂得对,他就是那个让他的女儿未婚先孕的滚蛋,可是他怎么能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老男人。
他开始准备去美国,因为他要去找向阳,还要去见他即将出生的孩子,于是他开始办理护照,申请签证。
他心潮澎湃地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可是却在抵达向阳所在的医院时,看见向阳脑浆迸裂地躺在地上,那一瞬间,他惊呆了。
警察拦起了警戒线,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哭着,边哭边歇斯底里地喊着:向无言,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她未婚生子怎么了?她让你丢人怎么了?起码她还活着,可是你为了钱连女儿都要卖了,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如果不是你天天逼她,她不会死,向无言,我诅咒你马上下地狱……
他站在人群中,直勾勾地看着向阳的尸体,感觉身体正一点点被掏空,她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缕阳光,最后的一滴雨露,也彻底消失了。
他没有上前,没有去抱她的身体,他像一个冷漠的路人转身而去,他觉得他已经没有了灵魂,这副躯体是为复仇而存在,只是目标又多了一个人——向无言。
向阳死后的几个月,他同时绑架了陈晓北和陈晓峰,可是他没有想到陈晓峰有严重的哮喘,在对他使用迷药后的两个小时,他就死了。
他望着陈晓峰冰凉的尸体,他以为他终于为母亲报了仇,可是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他甚至感觉一阵阵凄凉。
他放过了陈晓北,因为一命抵一命,一个陈晓峰已经够了,可是从那一刻起,他成了一个双手染血的杀人犯。
那桩案子轰动了整个青城,青城市公安局出动了全部的警力,可最终一无所获。
他用按部就班的工作,嘲笑着那些穿着制服的酒囊饭袋,因为就算那些人的智商全部加起来,再乘以二,也敌不过他一个。
他早就料想到陈晓峰的死,会狠狠地打击到陈秋实和武兰朵,可是却没有想到,陈秋实会因此而得了肾衰竭。
……
“陈总,啸天说秋实临终前跟你在一起,能告诉我,他临终前都说了些什么吗?”一个女人哭着说,打乱了陈平的思绪。
陈平缓缓抬头,是满脸泪痕的武兰朵。
正文 第365章 尾声(5)
陈平看着武兰朵,短暂地沉默,因为陈秋实临终前的确留有遗言,他让他好好照顾晓虞,还说陈晓北因为向羽的缘故而记恨晓虞,如果将来陈晓北做了什么出格儿的事情,让他一定要包容她,千万不要伤害她,他答应了他。
可是陈秋实根本没有提到眼前这个女人,陈平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虽然陈秋实娶了她,给了她荣华富贵,可是临终前,却根本没有想起她。
陈平舔了下嘴唇,低声说:“他说,让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说你还年轻,如果将来遇到值得托付的男人,就嫁了吧!”
武兰朵泪流满面:“我怎么会改嫁,我这一辈子有他一个男人……就已经足够了!”
……
葬礼在三天以后举行,向羽问河晓虞要不要参加,河晓虞一口拒绝了。
向羽很早就离开了,河晓虞披着一件睡袍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她以为此生,她不会再有父亲了,可是他竟然出现了,然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她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或许梦醒了,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她依旧没有父亲,小姨夫依旧是小姨夫,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依旧还活着。
河晓虞一直坐在床上,从清晨坐到黄昏,到月亮初升,到星光闪耀。
向羽推开卧室的房门,坐到她身旁,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河晓虞靠在他怀里,轻声问:“一切……还顺利吗?”
向羽低声说:“顺利,葬礼非常隆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也非常多。”
河晓虞:“兰姨还好吗?”
向羽:“阿兰很伤心,中途晕倒了一次。”
河晓虞垂着睫毛:“下葬了吗?”
向羽:“没有,骨灰还寄存在殡仪馆里。”
河晓虞合上眼睛,忽然泪如雨下。
他紧紧地搂着她,任她哭得痛快。
那一晚,向羽一直搂着河晓虞,他知道她伤心了,也后悔了,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搂着她。
清晨,向羽睁开了眼睛,看见河晓虞已经站在了窗前,她长发垂腰,依旧黑发白衣。
他下了床,走到她身后,轻轻地环住了她:“别难过了,一切都过去了。”
河晓虞泪眼朦胧:“啸天,你不想骂我几句吗?”
他收紧了胳膊:“骂你干嘛?我知道你虽然恨他离开了你们,可是你也爱他。”
她抖动了一下睫毛,眼泪就劈哩啪啦地落了下来:“小时候,我总是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爸爸,而我没有,我问她是不是他不要我们了,可是妈妈会说:不是,他爱你们,只是他现在忘了回家,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泣不成声。
向羽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花:“别哭了,他病了那么多年,这也是一种解脱,而且他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知道他和你妈妈之间还有一个孩子,他已经很欣慰了,所以,别难过了。”
她点着头,却依旧流着泪。
向羽:“晓虞,今天你得跟我去一趟律师事务所。”
河晓虞抹了抹眼睛:“去律师事务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