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三旬 (陈惜)

　　这次谈话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 施桐终于找到理由让陈木停止了送花行为。
　　虽然他这么做有点小浪漫，但她并不想因此影响学习——
　　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看一看桌上美丽的颜色。
　　日子过得很快, 在少年少女们的印象中, 夏天才刚刚开始，可不知不觉的, 就迎来秋季。
　　高二上期过了一半，有一天下午吃过晚饭回学校，还没走到教学楼，施桐被一个高一的男生拦下来。
　　这人她见过, 印象比较深。
　　当初开学社团招新，这个男生本来是准备加入旁边街舞社的, 结果跑到他们文学社来报名了, 只是最后没有通过考试。
　　此时他正抱着一束玫瑰花，含情脉脉的告诉施桐，说他一见钟情，好喜欢她。
　　陈木脸都黑了, 眼神仿佛两把利剑刺过去。
　　这人也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装作没有察觉，他问施桐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他每说一个字，陈木身上的气压就低一个度。
　　余波和李茉莉也在，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幸灾乐祸。
　　施桐当然没接受，给他发了张好人卡。
　　幸好男生也没死缠烂打。
　　只是这种当众表白的举动在高中算是比较高调，也不知谁在学校贴吧发布帖子，小范围传播了一圈。
　　陈木已经够不爽了，余波还成心给他添堵，打开给他看，“傻逼了吧，你再这么闷不吭声的，说不定哪天就真被人拐走了。”
　　帖子没图，但发帖的人文字功底好，写得绘声绘色。下面一片儿说可惜的，鼓励男生不要放弃。
　　陈木只看了半页就看不下去，把手机丢回余波怀里。
　　余波问：“有什么想法？”
　　陈木没回答他。
　　余波从他的表情中读出答案，捶了他一拳，“需要兄弟帮忙随时说。”
　　毫无疑问，陈木受到了刺激。
　　情敌都发展到高一那儿，要是再不行动，别说余波嘲讽他，他自己都要嘲讽自己了。
　　他确定自己喜欢施桐喜欢得要命。
　　可是她呢，她对他有喜欢的感觉吗？
　　大概有一点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木决定挑个好日子跟施桐告白。
　　下个月底就是平安夜，那天过节气氛好，他再精心策划一下，势必要令她永生难忘。
　　李茉莉兴致勃勃给陈木出主意，并得到了采用。
　　几个人纷纷发动自己的朋友圈，从各个高中各个年级总共找到五百二十个人，写了五百二十句真情告白。
　　五十页的素描本，写满十本零二十页。剩下三十页，全是陈木的告白涂鸦。
　　本子总共是十一个，计划里还有十一个平安果，和十一朵红玫瑰。
　　那时候特流行解读数字的特殊意义，520是我爱你，11代表一心一意。
　　当然，一切都偷偷进行着，施桐被蒙在鼓里。
　　到了平安夜前一周，发生了意外。
　　不知从谁开始传起流言，说高三一个女生跟社会上的人谈恋爱，做了那事怀孕了。
　　也没问出是哪个班哪个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在高一高二年级造成了轰动，传的沸沸扬扬的，一连几天大家都在讨论这事。
　　然后周五大课间做完操集合训话，德育主任就重点强调了反对早恋的事，声音铿锵有力，严肃表明要是一旦抓到谁就一定给处分，还责令回家反省一个月，情况严重的甚至会把学生开除。
　　大家都暗暗猜测是不是和高三女生怀孕的事有关，而一时之间风声鹤唳，所有小情侣收敛起来。
　　余波表示同情，“木哥，你是不是人品不好？这运气绝了，怎么搞？还表白不？”
　　陈木想了又想，神色坚决，“表。”
　　他精神紧绷一个多月了，不能就这么被吓到，这跟胎死腹中有什么区别？
　　余波兴奋，“胆儿肥，顶风作案啊。”
　　陈木瞥了他一眼，“到时大家低调点，我们再商量一下。”
　　“成。”
　　平安夜进入三天倒计时，陈木时时刻刻都在经历紧张。
　　最后一晚，他还失眠到天亮。
　　当时的陈木认为，自己以后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如此紧张的心情。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终于要跟她表白了。
　　因为平安夜的到来，前一周德育主任制造的恐怖氛围被冲淡了些，从下午开始，就有男同学送女同学苹果。
　　施桐是在晚读课下课后收到陈木的苹果，不过不是他亲自送来的，是十七班的一个男生。
　　除了苹果，还有一支玫瑰和一个素描本。
　　施桐翻开本子惊到了。
　　每一张白页上除了字迹和落款不同，主要内容都是一样的——
　　“施桐，陈木说他好喜欢你。你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吗？”
　　她越看心脏跳的越快，完全不受控制，急促的她都无法呼吸了，拿着本子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真的喜欢自己！！
　　施桐心里涌上一丝丝开心，旁边冉薇发出一声“哇”，才让她回神，一下合上本子放进抽屉里。
　　冉薇挤眉弄眼，“藏什么，我都看见了。”
　　施桐：“……”
　　这时又有人找她，十七班的另一个男生给她送来了第二颗苹果、第二朵玫瑰、第二个告白本。
　　短短十分钟，来了五个人。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后，又来了五人。这五人里面余波是最后一个，他给她捎了句话，“一会放学，木哥有话跟你说。”
　　施桐整个人都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哦。”
　　余波笑嘻嘻，“怎么样，语文科代表，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施桐尽量使自己看起来镇定，“你说呢？”
　　余波耸肩摊手，“女人的心思我不想猜。”
　　“……”
　　“诶，你还记得我给你写的同学录不？”
　　“嗯。”
　　她记得。余波卖了个关子，说想告诉她一个秘密，然后戛然而止。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什么？”
　　余波说：“木哥初三就喜欢你了，他为了你才来青城中学的。其实一开始我们准备去五中。”
　　施桐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陈木喜欢她，她能感觉得到。
　　今晚他大费周折弄了这么一出，她又是惊又是喜，又有点不安。
　　余波透露出来的秘密，才让她真正的心弦颤动。
　　施桐以为陈木交择校费进入青城中学，完全就是听从父母的安排。
　　现在细细想来，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是他的自由意志，谁又能勉强？
　　他居然初三就喜欢她了！
　　他竟然为了她才来这读高中！
　　一瞬间，施桐倏地就鼻酸酸眼红红。
　　余波见到她这反应心里就有数了，“诶诶你别哭啊，我先撤了，木哥说一会教室门口等你。”
　　说完，一溜烟跑了。
　　施桐原地愣了半分钟，才转身进教室。
　　一进去就受到注目礼，今晚她算是出够风头了，全班都注意着她的动静。
　　施桐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走回座位，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课桌里。
　　冉薇问：“你想好没？”
　　施桐摇摇头。
　　又荒废掉一节晚自习。
　　放学后，她一个本子一个本子慢吞吞放进书包，磨磨蹭蹭半天才出去。
　　陈木见到她立马站直了，漆黑的眼睛发亮，里面满是笑意。
　　施桐和他对视一秒，赶紧垂下目光，怎么都不看他。
　　陈木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在他开口之前，施桐先说：“别在这儿。”
　　他笑意不减，用迷人的目光无声等待她。
　　第十一朵玫瑰花了。
　　施桐接到手中。
　　两人沉默的离开学校，陈木带着她往公交站台的反方向走，到了无人的墙角停下。
　　只有一个黯淡的路灯，他们面对面站着，地上的影子很浅。
　　十二月末寒风刺骨，谁也不觉得冷。
　　心是火热的，四肢百骸都是火热的。
　　施桐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玫瑰。
　　陈木温柔的叫她，“桐桐。”
　　她心脏仿佛安了个弹簧，一下抖动起来。施桐抬起头，对上他炽热的目光，飞快躲开。
　　陈木嗓子有点哑，“本子上的话，你看见了吗？”
　　施桐软绵绵“嗯”了声。
　　“桐桐，我喜欢你。”陈木把那话说出来了，“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看见和听到完全是两码事。
　　尤其是他有着一副低沉的嗓音，施桐脑子直接炸了，一颗心紧得不得了。
　　她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拒绝？她不想啊。
　　答应？好像也不对。
　　陈木耐心等了片刻，可她始终低着头，看上去似乎想当鸵鸟。
　　他问，“你是不是害怕？”
　　她那么乖，肯定想都没想过早恋。再加上上个周德育主任的威胁恐吓，她肯定不敢。
　　陈木突然就不忍心了，抬手摸摸她脑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可以高考结束后告诉我答案。反正我会一直喜欢你，我不怕等。”
　　他话音刚落，她突然仰起脸，有点羞怯，也有点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