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莹失笑,只道许是自己又想起了那名面饰金漆面具的前任宫主,这才看花了眼罢。老宫主过世已久,迷一般的白非夜也再没听见过他的消息,也许连老天爷都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
江琉莹不在意归不在意,可依着她谨慎的性子,也还是回去查探了一番。
地牢里,那两名小厮直挺挺地立在木桌旁,双目圆瞪,江琉莹从他二人身侧走过他们也无所反应,想来他们是被自己将将的话吓着了罢。
江琉莹巡视了一圈,确定牢内无他人,这才又折返回去,放心走出了地牢。
待她走后,空荡的地牢中的烛火跳动,愈加昏黄,江琉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四周静寂,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
这时,接连响起两声钝物落地之声,原是那两名看守地牢的小厮的尸身倒地之声,他们的面上缀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愣无神地盯着前方。
他们的七窍之内偶有点点血迹,原是心肺不知何时已被人震碎,惊愕的表情永远在他们二人的面上定格,再也无法闭上眼眸。
“周大哥,好久不见,找你可真是煞费心神。”
空旷的地牢内,一声低沉且略带磁性的嗓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平静,径直击在那周子正的胸口之上,本已安卧在床榻上等死的他立刻跳了起来,身体拼命向前冲去,抓着铁栏的手恨不得将之碾碎,他神情激动的大喊道:“少主!是你吗?是你吗!”
人临死前,多多少少会有些许遗憾,而他此时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再见上少宫主一面。白非夜是周子正看着长大的,老宫主死前再三叮嘱要将重冥交到白非夜手中,这重冥教是他几代人的心血,他可不想让它就如此断送在朱子萧这样的人手上!
“少宫主——我怕是没多久可活了,你若是在,就快出来见我一面罢!”铁链声叮叮当当地响彻牢房,他极力地想再听到那个声音,只怕自己将将又是做了一个梦。
正在这时,一纤若无骨的素手悄然覆上周子正遍布青筋的手腕,一身着白衣的男子自黑暗中显现,只见他的面被烛火映得通红,殷红的双唇似要滴出血来。
“周大哥……是何缘由将你生生折磨至此?”男子嘴角轻扬,隐谧一笑:“他们,可是当我白非夜已经死了?”
白非夜的语气冰冷入骨,教人听了便通体寒凉,但这在周子正听来,却是难以言喻的天籁!
七年了,白非夜终于长大成人,他的五官像极了白夫人,眉眼中带着几分柔和,似乎生而带笑,但他强大英宇的气息却比老宫主还要更胜一筹。
周子正心中惊异,面上喜不自禁,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地牢中的火把烧得正酣,长廊内却依然昏黄,两名小厮的尸体周围渐渐围了几只老鼠,想是被他们嘴边来不及擦拭的菜香吸引而来,黑暗中的生物,它们只能靠零星的希望去维持生计。
白非夜面如平湖,双手微一用力,锁着周子正的碗口粗的铁链便应声而断,碎片七零八落散在地上,完全失去了之前骇人的品相。
“少宫主,十年不见,你的武功修为竟已高到了如此地步!”周子正之前虽多有感伤,可见了白非夜的身手,立刻便又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只听他神情激愤道:“只要有你,我相信重冥教定能比从前更为辉煌!只可惜……我已命不久矣,看不到那一天了,而我的妻儿也只怕是早已被罗玉桓那狗贼给杀害了,我死不足惜,我只希望重冥教可莫要毁在了他等贼人手中!你一定要为老宫主报仇啊!”
白非夜神色多有迷茫,似乎听不太明白,他道:“既然我在这里,你又如何会死?”
周子正直摇头,叹道:“少宫主你有所不知,之前我已服下鸩毒,自知命不久矣,如今能再同你说这么许多话,我已经觉得老天对我不薄,我心愿已矣,死也能瞑目了!”
“你说的鸩毒可是先前那老妪给你的?”
“老妪?”周子正先是不解,而后冷笑道:“可不就是她!咱可真是救了只白眼狼啊!那女子便是七年前被老宫主救下自称江琉莹的小乞丐,真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她能变得这般歹毒!”
“江琉莹?”白非夜蹙眉,细细一想,却发现自己如何也想不起她来,便道:“我不记得小乞丐江琉莹,我只知道镜双宫的宫主。”
“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善恶到头终有报,她帮着罗玉桓做了那么多坏事,老天也留不得她,年纪轻轻面上却已皱纹横生,真真是活该!”
“在重冥教不歹毒就活不了,她只是选了最利于自己的路罢了……”白非夜一脸淡然的听完,淡淡道:“你被她骗了。”
“什么?我被她骗了?”周子正一惊。
白非夜点点头:“我探过你的脉搏,并无不妥。”
周子正愣了愣神,才狠狠地啐了一口:“这老婆子就喜欢玩阴的!杀不了我也不叫我好过!”
“或许……她只是想骗你吃一顿年夜饭罢。”白非夜扬起嘴角,笑意中满是嘲弄,顾自笑了一会才道:“暂且不说她了,你快同我说说,这十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的重冥教到底如何了?”
“你没上过玉竹峰?”
白非夜摇摇头:“如今的重冥已经今非昔比,我认得的人并没有几个,而现在他们的话,我不相信。”
“哎,你先来找我是对的!”周子正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十年前你姐姐掌教没多久,便将重冥教交给了朱子萧,朱子萧是什么人?无双城的叛徒!他武功好模样好是不错,但是他连将自己养大的人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白琳琅倒是十分相信他,让他排查教众,清剿内鬼。这内鬼确实抓住了一些,但更多的是排除异己,他嫌我碍眼,阻碍他大展拳脚,于是连我也被他陷害,若不是白琳琅还算有良心,念在老宫主的情面上,说什么都不准他杀我,我现在也就是一堆白骨了!”
“可怜我妻子儿女皆在逃亡途中失了音讯,不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还有活着的可能不是?”周子正说着说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开始双目泛红,险些便要垂下泪来。
“如今的重冥教早已沦落到他手中,他一人独掌大权,十年来处心积虑,为的就是将宫主前的代字取消掉,少宫主,你可千万莫要让他得逞呀!”
周子正说完,白非夜便沉默了,他的眸子里的闪烁的光随着烛火忽明忽暗,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是何心思,良久过后,才听他笑道:“朱子萧是么?你放心,若你所说属实,我定让他有命睡觉,无头起床。”
白非夜话语轻松,神色笃定,就如同朱子萧已如囊中之物,可随意把玩。
……
☆、第三章 岁月催人老(3)
这厢,江琉莹提着灯笼,一人走在山间。
夜深人静之际,周遭的空气不胜寒凉,不觉间已是到了深冬,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萧瑟的意味,远远望去,山顶崖尖上灯火唏嘘,纵使原先烟花绚烂,却也终还是逃不过只剩灰飞的下场。
江琉莹吐了口白气加紧了步子,衣袂飘飘和着四散飞舞的发丝,绝尘脱俗。
若单瞧她的身姿无视她的容颜,倒着实给人一种清冷孤寂之感,宛若出没在山间的山魅妖精,绝世之姿令人难以忽视。
只可惜,本应风华正茂的她,如今已然迟暮,连她自己也快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江琉莹沿着大路向上走,不多时便回到了红楼。
不知何时起,红楼大门两侧各挂了一个红艳艳的大灯笼,两侧被映得通红的墙壁,教人心中不自觉的欢喜,乍然瞧去倒似有那么一番意趣,就算这宅子里再是污秽阴寒,起码这大门,还称得上暖人心脾。
江琉莹含笑,走进门去。穿过前院,来到中庭,靠右的一间大宅便是她的居所。
江琉莹熄了灯笼,走进屋内,将食盒置在那居中的檀木雕花桌上。屋内的陈设摆放得井井有条,没有一丝多余的物件,看上去干净大方。不过清爽则已,却不似女子的闺房。
江琉莹没有胭脂水粉,没有五彩斑斓的衣衫配饰,她终年都只穿素色的衣服,不需要一丝多余的装饰,却会让人觉得她气场威严,教底下一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江琉莹绕过屏风,抬头便见书桌上的花瓶内插了一枝簇新的腊梅,花开正艳,落得一室幽香。
江琉莹心知这定是那柳含烟所为,全教上下也只有她能在这遍布寒凉的境地里依然保持如此好的心态,总能在不经意间给自己带来欢喜。
当然,红楼之中,也只有她敢擅自闯入自己的房间。
江琉莹嘴角上扬,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暖意,之前的阴郁感便一扫而空了。
她端坐在铜镜前,用绸带将披散的发丝拢至一处,露出了那张遍布皱纹的脸,乍然瞧去,着实让人不寒而栗。而她却不以为意,抬手便撕掉了面上一层薄薄的胶状物,连带着汗毛一起,被去除了个干净。
下一刻,她的面上便露出了一张倾世的容颜:利落的面部线条,完美的双颊比例,五官天生媚态却不显女气,杏眼带着妖娆,看上去却又英气十足。
江琉莹盯着镜中的自己暗暗出神。
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自己这般面貌了。
手中的薄胶已然冰凉,她的心也是一般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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