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庭是夜班,盛远时则因有飞行任务早早去了机场,起飞前,两人通电话时,她先说:“昨晚睡着了。”
当时确实也很晚了,盛远时倒也没多想,听说她要去买狗房子,他不解地问:“它以前都睡哪?”
南庭理所当然地答,“床上啊。”
“你床上?”盛远时的语气就有点不对了,“那你睡哪儿?不会它一直和你一起睡吧?”
呃……南庭其实已经想明白了,盛远时上次之所以过敏那么严重,肯定是床上有睡不着的毛,粘到他身上了。她懊恼地挠了挠头发,“你的过敏没严重吧?”
“不要转移话题。”盛远时必须要一个准确的答案,“它是不是一直和你睡?”
南庭的声音顿时低下去,“是。”
盛远时坐在驾驶舱里,无语地看了看机坪,眼角余光瞥见右座的丛林盯着自己,他没好气,“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丛林哪还敢溜号,老老实实地继续工作,心中却在腹诽:难怪师父说翻脸就翻脸,原来是师母和别人……睡?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师父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随便的人!那这个“他”是谁啊?还惹得师父如此生气。丛林觉得自己的脑洞有点不够用了。
南庭听见他迁怒副驾驶,赶紧说:“我以后再也不让它上床了。”
盛远时缓和了下语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讲道理,“你再喜欢它,它再听话,都只是……宠物,不能睡在主人的床上,我没有嫌弃它的意思,也不是因为过敏,而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南庭明白。只是,她一直睡不着,床空着也是空着,不记得是从哪一天起,睡不着就开始上床睡了,而她,床单换得很勤很勤的。但这话,她不敢和盛远时说。南庭自己都奇怪,重逢后,为什么会莫名怕他?哪怕从她发烧那天起,盛远时始终对她格外温柔,这份温柔,是从前的司徒南从未享受过的。
这边的丛林表面在工作,却一直竖着耳朵在听,闻言松了口气似地说:“原来是宠物。”
盛远时立即看向他,“你说什么?”
丛林深怕被师父赶下飞机,赶紧说:“我没说话啊,师父我一直处于静音状态。”
盛远时沉沉地看他一眼,命令,“再向塔台确认下天气情况。”
丛林马上进入工作状态,“G市塔台,南程1662……”
中午的时候桑桎过来了,见客厅里多了一个狗房子,他不解地问:“以前不是说空间小太委屈睡不着了吗?”
盛远时狗毛过敏这件事,南庭没说,“它占着我的床,等我不失眠了,我睡哪?”
关于她睡不着这件事,桑桎说:“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属于失眠范畴了,你要试着接受‘不眠’这个名词。”
无论是失眠,还是不眠,不都是睡不着觉吗?南庭不觉得二者间有多大区别。
桑桎也无意增加她的心理负担,没再深入地说什么,给她检查了下额头的伤,把创可贴撤了,“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就行。”
南庭照了照镜子,“会留疤吗?”
答案是不会。但桑桎认为她的这份在意是因盛远时而起,他故意说:“万一留疤,就梳个刘海儿,能挡上。”
南庭于是扒拉一绺头发比划了下,嘟着嘴说:“梳刘海儿不好看。”
桑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兄长似地表态:“他要是敢嫌弃你,我替你教训他。”
南庭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桑桎见睡不着在自己脚边趴下,奇怪这家伙什么时候不排斥自己了,他对南庭说:“小姨早上和我通了个电话,问了下你的近况。”
“除了自己,她总拿你当我的监护人。”显然南庭已经习惯了小姨南嘉予与桑桎单线联系,“却忘了,我早就成年了。”
“她直接问你,你肯定是报喜不报忧,她不过是要听真话。况且我们同在G市,我照顾你理所当然。”然后转告她:“小姨调到G市工作了,在你从A市回来的次日到的。”
“我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来G市了?”南庭特别意外,“可我去A市时,她一个字都没提过,最近我们还通过电话,她也没说。”
桑桎帮南嘉予解释:“告诉你,难保你不会请假帮她安顿。”
“我不会。”南庭略带点孩子气地说:“我怕她嫌弃我身上有睡不着的味道。”
桑桎失笑,“她还是不赞同你养睡不着?”
南庭微微抬眉,“她说,我把给睡不着买狗粮的钱省下来买核桃吃,会比现在更聪明。”
这话确实是南嘉予的风格,“小姨这次不是临时出差,可能以后都在G市了。”
“这个消息比我考试不合格还坏。”南庭把桑桎带来的水果切了一盘放在茶几上,边吃边说:“等她梳理完手头上的工作,肯定要来梳理我了。”
桑桎本意也是提醒她有所准备,“让她知道你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恐怕……”
“我这哪里小了,带着睡不着都空荡荡的。”南庭读懂他眼里的心疼,“没错,我现在租的房子和我从前的卧室比都嫌小,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原来那么大,其实是浪费。”
“话不是这样说的。”桑桎眼底浮现起复杂的情绪,“小姨也是不想你吃苦。”
“我已经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南庭垂眸,“况且我也不想再过回那样的日子。像现在这样,有喜欢的工作,有照顾自己和睡不着的责任,很充实,也很踏实。”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这样,确实没什么不好,除了盛远时的出现让桑桎不是很舒服。他看着南庭,“小姨的电话来得比较早,我才刚起,我觉得她可能已经发现你不住在我那了。”
自己的小姨有多精明,南庭心里还是有数的,她点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了。”
“你额头受伤的事,我也没对她提起,不过要是哪天她有时间召见你了,估计也瞒不住,她的观察力不逊于我。”桑桎又适时提醒她,“等见到她,还是把不眠的事告诉她,治疗的过程中,或许需要她配合。不用担心小姨承受不了,她是位坚强的女性,这一点你很像她,尤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眠对你的身体健康没有影响。”
南庭问:“要开始了吗?”
桑桎点头,“就最近吧。我和老师交流了下,一致认为还是要从你的那些梦开始。”
南庭没有异议,“我听你的。”
随后两人一起吃午饭,席间,南庭还是忍不住问:“脱敏怎么做?”
“谁要做脱敏?”桑桎笃定地说:“你是没有过敏源的。”
南庭不答。
桑桎就明白了,“盛远时?”他忽然想到那个新的狗房子,“他狗毛过敏?”
他太聪明,南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如实说:“他对睡不着的气味和毛都很敏感,会打喷嚏,皮肤还会出现红和痒的症状。”
桑桎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低头笑了,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睡不着是他的克星。”
南庭其实也觉得狗毛过敏挺奇葩,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七哥确实对睡不着过敏,她能说什么?南庭追问:“脱敏到底怎么做?能一劳永逸吗?”
桑桎放下筷子,“简单地说,脱敏治疗就是反复注射或通过其它给药途径与患者反复接触,药剂由小到大,浓度由低到高,提高患者对变应原的耐受性,也就是使身体中产生抗过敏抗体,直到不会对过敏原有反映,或是令过敏现象减轻。”
“反复注射,反复接触,”南庭倒是很会抓重点,“是多少次?”
“这个,”桑桎揉了揉眉心,“要看患者自身的免疫情况,不能一概而论。总之,脱敏需要一个过程,不是一两次就能治愈。”
南庭就有点打退堂鼓了,“看来脱敏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也是现有治疗过敏的最有效方法,没有之一。”桑桎以专业的角度建议,“可以让他先到医院做个检查,再考虑后续的治疗方案。当然,如果他嫌麻烦的话,你就别养睡不着了。”
南庭敏感地听出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她低低地说:“他说让我养。”
“那就让他尽快到医院检查,否则就离睡不着远远的,过敏严重是会危及生命的。”桑桎说完不再理她,继续吃饭。
去上夜班前,明知道盛远时还在返航途中,手机应该处于关机状态,南庭还是因为担心他的过敏打了下试试,直到听到关机的提示音才死心,转而打给南嘉予,响了半天她才接,不等南庭说话,就语气很急地说:“桑桎告诉你了?行,你知道就好,我马上要开会,回头打给你。”
南庭已经习惯小姨忙碌的生活状态,她说了声:“好。”就准备挂了。
南嘉予却突然说:“你和桑桎分开了?”
南庭条件反射地反问:“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南嘉予语气不变,“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不在桑桎那边住了?”
果然被桑桎料到了,南庭说:“他那离机场太远了,我上下班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