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道以后,她就没这么上过街。刚才脑子一个抽风,竟然就这么跟着方煜出来了。这要是被人认出来了,不仅会上明天的头条,被经纪人骂死,估计今晚能不能走出这条夜市街都难说。
方煜停在了一家烧烤店摊位前,问她:“吃什么?”
隔壁做炒饭的摊位,葱花下锅,一股油甜而喷香的味道随着拥挤的人群一起传送过来。
当然是麻辣小龙虾、炸鸡翅、烤鸡腿、再来十串五花肉五份烤脑花!
鄢慈口罩下的鼻子动了动,咽下已经堵到嗓子眼里的口水,脑子里理智打败了食欲占据上风,她小声说:“算了吧。”
方煜微微吃惊,瞥她一眼:“真不吃?”
“我下星期有通告。”鄢慈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肉串上挪开,“这么晚吃太油腻会让脸色变差,说不定还会长痘,如果我状态不好怎么办?”
方煜:“让节目组给你好好打光不就行了?”
鄢慈很坚定,摇摇头:“不行呢,灯光可以打白,但现场看着还是不好呀,李乔也被邀请了那期节目,我可不能在男神面前显得比其他女嘉宾气色差。”
方煜:“…………”
他不再理鄢慈,冷着脸往老板递给他的小铁盘里扔签子,动作又重又狠,带着一股隐约的怒意。
鄢慈:“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方煜把手里的小盘摞得像座凸起的小山,直到再也堆不住了才住手,老板数了数签子:“一共两百三。”
☆☆☆
方煜来的时候一直抓着鄢慈,回去的时候理都不理她,健步如飞,大长腿迈得飞快,鄢慈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他。
离酒店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两人被一个老婆婆拦下了。
老婆婆个子不高,佝偻着腰,手里拿着几串茉莉花串起来的小花环,只是路过他们身边,四周就飘溢着一股甜淡的香味。
她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把花递到方煜面前:“小伙子,买串花吧。”
鄢慈瞅了一眼,那花看起来像是白天卖剩下的。
花骨朵已经蔫了,软软趴趴,整个泛着不新鲜的黄色。
她又看着方煜从刚才到现在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怒气,心想完了,这个毒舌怪指不定要怎么开嘴炮呢。
就他妈这种残花败柳你也好意思拿我跟前显摆?老子看上去那么像垃圾场?处理不掉的过期货我建议你右转向前齐步走一二三四那里有个垃圾桶丢进去谢谢。
老婆婆颤着手揪住方煜的衣服,把茉莉花又向方煜伸了伸:“小伙子,买串花送女朋友吧,三块钱一串,很便宜的。”
你他妈眼睛是不是瞎?我女朋友?老子吃.屎了找她这种智障当女朋友?要是老眼昏花,我建议你左转向前一二三四齐步走到大路边打辆出租车直奔眼耳鼻喉专科医院谢谢。
方煜没说话,鄢慈已经脑补出他马上就要喷发的样子了。
鄢慈正沉浸在自己构想的毒舌怪里无法自拔。
只见方煜摸了摸兜,掏出一百块,接过了老婆婆手里的十串茉莉花。他既没有发怒,也没有毒舌,虽然表情算不上柔和,但声音却出奇温柔。
他轻声道:“不用找。”
鄢慈愣住。
今天方煜吃错药了?
老婆婆颤巍巍从兜里掏出一沓零钱,悬着粗茧的手点数:“要找你七十。”
“不用。”方煜把她手推了回去,“我不爱揣零钱,您都装着。”
鄢慈站在后面,恍惚间意识到一件事情。
方煜嘴巴毒、脾气坏,但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发火。
尤其是相对他而言“弱势”的人。
在剧组鄢慈也只见他骂过贺禹,对她那严格来说不叫骂,充其量算作是嗓门颇大的指导教育。
鄢慈见过有次剧组搬东西蹭到了他,从手腕到胳膊肘擦掉一整块薄皮。对方手足无措,方煜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工作人员下次注意点,自己回来抹了点药,然后一连穿了几天长袖。
方煜买完花以后没多停留,把那串小茉莉套在脖子上,一路顺着上了酒店的电梯。
“等一下!”方煜一直冷着一张脸,掏出房卡就要进门,鄢慈连忙挤了半个身子堵住门口。面对方煜的满脸怒意,她搞不清状况,“你今晚怎么了?”
方煜面无表情,借着身高优势自上而下盯着她:“关你屁事,没事就滚回自己房间。”
“有事。”
听到这话,方煜脸上还是那副臭屁的样子,眼神却松了松。
他故意地看了鄢慈好一会,才淡淡地问:“什么事?”
鄢慈一摊手,“把王中王那份给我。”
方煜:“……”
方煜再次极其没有风度地把鄢慈推出门外,把门重重摔上。
“心里装着男神还想用老子的夜宵喂狗?做梦吧你!”
“回屋抱着你的小畜生看你男神的综艺吧,你乔最帅了,多看看你就饱了还吃饭干什么?”
方煜恶狠狠地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嘀咕。
说到李乔的综艺,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到三秒,他就改变了主意,重新打开了房门。
“进来。”他说。
“欸?”鄢慈没反应过来,冷不丁被方煜拉着往屋里拖,“你干什么呀——!”
方煜粗鲁地把她扯进屋,一脸老干部般严肃:“明天的剧本背熟了吗?没背熟瞎他妈晃悠什么?整天心思不放在拍戏上就知道搞些不正经的男女破鞋。我问你,演技之所以这么差是不是每天注意力都放李乔身上了?是不是每天不看剧本光看李乔的综艺了?以后再这样你别想着上老子的戏,我今天话就给你放这了听见没有?”
鄢慈一脸三百六十度旋转无死角的懵逼:“哈???”
☆、烧烤
鄢慈扒住门框,一脸凌乱:“你干嘛呀!大晚上的,你给我放开——让人拍到算怎么回事?明天我就要被人骂出卖肉体上位了!”
方煜充耳不闻,把房门狠狠一扣。鄢慈被他提着领子一路向里,一抬眼看到了方煜屋里豪华的大床。
“!!!!!!!!!”
鄢慈以前拍过一部玛丽苏狗血言情剧,其中有一幕她饰演的女一号就是这样被霸道的男主按上了床。
一夜过后,不可描述。
方煜表情冷漠,但她分明觉得里面透露着猥琐和狰狞。
鄢慈深深憋住一口气,卯足了劲,大声尖叫:“a——”
一个“啊”字还没喊出口,她忽然身子一矮,被方煜丢到了地上铺着的软垫上。
方煜回过身把剧本扔到她脚下:“过来对戏。”
鄢慈:“……”
果然生活不是玛丽苏。
方煜把烧烤打开,铺在地上,盘腿坐在她对面。封闭的空间里,食物的香味萦绕鼻尖,任凭它插着翅膀也跑不出去。
方煜拿起了一串脆骨,一口白生生的牙咧着,咀嚼得嘎嘣乱脆。
鄢慈手捧剧本垂涎三尺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方煜签子往前一伸,她心里“哐哐”跳了两下,以为要给她吃。
可方煜只是用它指了指剧本:“念啊。”
鄢慈没精打采,扯过剧本:“我主意已定,别多说。”
方煜放下脆骨,咬了一口鱼丸:“情绪不对。”
鄢慈眼看着烤得焦脆的鱼丸被几下就被方煜滑进了嗓子,她咽了下快要溢出来的口水才敢张嘴:“哪里不对?”
方煜像是故意的,在袋子里挑挑拣拣,翻来翻去:“浮萍这时候心里已经有周少霆了,她下嫁给李成则做三姨太一方面是因为她反抗不了,另一方面是要给康平治病。”
“周少霆欺过她侮过她,她会记一辈子,但她同时又不可避免被他吸引。他藏在纨绔外表下的心机和城府,和对她的赤子真心。”
“尽管当年他做那件事的初衷只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成不学无术的样子,但错了就是错了。宁浮萍是个高傲的性子,即使被世事打磨过了也依旧藏着棱角。看上去学会妥协,但骨子里还是原来那个偏执的她。”
“你仔细看,她说‘别多说’,而不是‘不必多言’。这两者的语境有什么不同?你体会一下。”
鄢慈想了想,挺着翘美的眉毛:“‘别多说’比较柔和吧?”
“唔。”方煜吞了一口肉,“她想靠近他,内心却又无法原谅他。在之前所有的戏份里,她一直对周少霆不假辞色,但嫁给李成则的前夜,她对周少霆的言语却有所软化,这说明什么?”
鄢慈恍然大悟:“浮萍心里该不会是想跟他走的吧?”
“但她说不出口。”方煜手臂虚虚比划一下,给她解释,“这场戏浮萍在每句话的细枝末节处都流露了这个意思。可周少霆不懂,他觉得自己这些年对浮萍的用心足以弥补当年犯下的错,但浮萍的选择却不是他,他恨当年的自己,也恨浮萍这股执拗的性子。”
“他以为浮萍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恨他。”
鄢慈看了半天剧本:“你为什么不把这个感情波动直接写在明面上,这样谁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