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转身往厨房那边走了几步,突然间想到什么,又转回来:“算了,还是我去叫吧。”
他径直上了楼。
他应该是突然想起了我的腿昨天被崴到了,所以才突然决定自己去叫奶奶的。
饭后,我们三人跟奶奶告别,奶奶站在老宅院子里目送我们离开。
车上,沈墨琛对小姨说:“小姨,我在市区还有一套空着的房子,叫人收拾好了,你直接过去住就行。”
“不用了。”小姨说:“我回来这段时间,已经找好房子了,你也知道我喜静,所以我就不过去了。”
沈墨琛有些不满:“你怎么能背着我自己找房子呢,你一个人在外面住,叫我怎么放心?”
小姨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别忘了,小姨可是比你还大的大人!”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沈墨琛想都没想:“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女人能和男人比吗?”
“诶......”小姨说:“小姨一把年纪的人了,又没有什么桃花运,既没色也没钱,怕什么,你就放心吧,啊。”
沈墨琛退了一步:“那我找个人照顾你。”
“不用了。”
“......”
沈墨琛最终还是没有犟过小姨,最后败阵暗自叹气。
这样的沈墨琛,其实比高冷时的他,更加真实,至少有血有肉,会撒娇,会强硬。
最终,沈墨琛把小姨送去了小姨提前找好的住处,我因为腿伤的原因,待在车上等沈墨琛。
沈墨琛去的时间不长,十分钟后就回来了。
只是这次,沈墨琛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在副驾驶上,他坐进了车后座来,跟着我一起。
沈墨琛刚一坐进来,我就懵了,直到他叫司机开车,我才恍过神来,随着,我悄无声息地往窗边移开了一些,给他留了很大的空间出来。
一路无话,司机先送我回了家,下了车,沈墨琛没有下车,片刻不停地去了公司。
两天后,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
我没有立马回公司,而是抽空回了一趟家。
刚进屋,只见我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角都还有泪迹,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见我进来,她迅速伸手擦了擦眼角,笑着看我:“晓晓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走过去,放下手里的包。
“妈,爸爸和晓峰呢?”
“他们出去了。”
“去哪儿了?”
“可能......”我妈话语停滞了几秒:“可能下去遛弯去了吧,刚刚吃了饭出去。”
说到这,她像是想到了怎么逃避我追问的话题:“晓晓,你吃饭了没有,妈妈给你重新做点。”
说完,我妈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把她重新拉坐在沙发上:“妈,我不饿。”我说:“你就如实跟我说吧,我爸和晓峰到底去哪里了?他们是不是又在赌博了?”
我妈刚刚还强忍着的泪水,一下子蹦了出来:“他们......不是......”
“妈。”我打断她:“你不用替他们掩饰了,我都知道了,爸爸跟奶奶借的钱,借条,我看到了,五百万。”
“你......你看到了?”
“是的,我看到了。”
“他们为难你了?”
“不是,奶奶压根就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是我自己给奶奶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
“妈妈也不知道......”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沈家并不差我们家的,妈,爸爸和晓峰不能这样,这样子,让我怎么在......”
这样子,让我怎么在沈家立足,怎么在沈墨琛面前抬起脸来?
我妈开始抽泣:“晓晓,妈妈知道你的苦处,可是,妈妈也没有办法啊,都是妈妈没有本事,都是妈妈的错,你全部怪我吧。”
“妈,你不要每次都帮他们背黑锅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护着他们,他们会更加猖狂,这次是五百万,下次呢?一千万,一个亿?妈妈,沈家是有钱,可那并不是我的钱,那些钱,也不关我的事,他们现在能够收下我,给我一口饭吃,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知道,可是那些人找上门来了,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可怕,他们扬言说要是拿不出钱,就要让你弟弟断胳膊断腿啊,你弟弟还那么小,你爸爸没了办法,才去找沈家的......”
“妈妈,你还要怎么包庇他们,还要怎么放纵他们?还有,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你哭了,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他们现在又去赌博了?”
我妈看着我的眼神一愣,随后开始躲闪,我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妈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我去找他们,我要看看他们到底还有没有血性!”
我妈追上来,哭着对我说:“晓晓,晓晓......”
我再次把我妈的手拿开,走到门边,开门走到走廊上去:“妈,你别拦着我,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去找他们!”
☆、041:不要碰我女儿
我妈跟上来,在楼梯口,从我的后背抱着我,哭道:“晓晓......你听妈妈说,你听我说......”她已经泣不成声:“你一个女孩子,不能去那种地方,太乱了,妈妈不放心,要不......”
“要不,你跟着我在家里等着,我们等他们回来再说,好不好?”
“妈......”我叫她,等到他们回来,可能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要不是身上的钱全部输光,他们怎么会舍得回家来?
我妈用那种无奈且带着很强的歉意的目光看向我:“晓晓,就算是妈妈求你,不要去那种地方找他们,有什么事,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关上门再说......我,我活着已经不指望男人和儿子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最终,我还是没有忍心继续下去,在我妈可怜的的眸色和眼泪里败下阵来。
明知道要是答应下来,会是一个无比冗长的过程,明知道,爸爸和弟弟早已没有救了,可在我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地方,还是存着他们能够觉悟的希望。
我妈带着我进屋,关上门,坐回沙发上。
“你在这先坐着,妈妈去给你做点吃的。”
我没有说话,只对着她淡淡地点点头,其实很想扯嘴笑笑的,但实在笑不出来,只好作罢。
过了一个小时,门口还是没有任何开门的迹象,我惶然地向那边看了一眼,又转回视线对在厨房里。
我妈这时正端着一个汤菜出来,迷雾还在升腾着。
“晓晓,过来吃饭了。”
我嗯了一声,本能起身,朝着那边去了。
摆好桌子,我妈正好从我身后出来,我从她手里接过碗筷,放在桌上,把我妈安置在刚刚拉出来的凳子上。
饶了一圈,我在我妈的对面坐下。
“妈,你也吃点吧?”
我拿起碗,盛了饭,给她推过去。
我妈给我推回来:“你吃吧,妈妈看着你吃,你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
我点头。
既然她已经吃过了,我也不再劝了,端起碗,开始吃起来。
那么熟悉味道,曾经我最喜欢吃的菜,今天吃进嘴里,却觉得什么味道也试不到了,心里装着很多心事。
我不是没有怨过,怨我这不公平的命运,怨上帝为什么让我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
与我同龄的人,大多还在校园里享受着人间甜蜜的青春爱恋,或是到了某个职校,艺校,学到了自己想要学的技术,在工作岗位上尽情释放自己的所学所得。
可我呢?
我只能每天帮着妈妈,早早地就出来给人做工赚钱,给爸爸和弟弟还赌债,三天两头忍受着债主上门要钱的恐惧,甚至,还有开不起锅的时候。
高考的时候,外人只知道,舒家唯一的希望、一向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我,居然落了榜。
但是没人知道,我梦想中,心仪的那一所大学的通知书,被我永远放在了箱底。
不是没有想过一走了之,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在远方上学,看不到家里的一切,就能不为家里担心受怕了?就能不心痛一辈子活在苦牢里的妈妈了?
只怕是一个电话打过去,自己连夜走路都要赶回来。
妈妈突然伸手过来,把我脸上的碎发轻轻拂到耳后去,然后,她静静地看着我,竟然笑了:“我的晓晓,我的女儿,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好久没吃妈妈做的饭菜了。”
我愣了一下,心里想哭得不行,夹菜的动作在半空中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扒饭。
我把头埋得低低的,不让她看出我的情绪。
幸好,半分钟后,我妈起身走了。
很快,她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她走向我,立在我的身边,然后,我的脖颈上,一时间多了一个冰凉凉的吊坠。
我惊住了,放下碗,手摸上去,刚好触碰上那冰凉凉的一块。
我垂眼看下去,是一个鱼型的玉坠。
我僵楞了几秒,缓缓抬头对上我妈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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