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泛上淡淡浮光。
二十五岁的连嘉澍看懂二十岁之前的林馥蓁了吗?
风吹起她垂落在肩膀上的头发。
她低下头看他,他抬起头看着她。
时间在这个瞬间似乎停滞不前。
哨声骤然响起。
林馥蓁回过头去,一看,吓了一大跳。
穿着夜巡衣的治安警察手指向她,快步朝着她走来。
在那名巡警做笔录时,林馥蓁躲在连嘉澍背后,一个劲儿用脚跟踢他,都是他害的,说什么二十五岁高龄,要知道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年龄是女人的大忌。
迟迟不肯交出身份证件的男女让那位先生很是恼火。
“知道这是公共财物吗?”巡警问。
“是的。”连嘉澍回答。
“觉得酷吗?”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女朋友刚正在和她的外星人朋友交流。”
“你女朋友的外星朋友呢?”
“您一出现它就跑了。”
“我再强调一次,把你们的身份证给我,如果不配合的话将对你们进行拘留。”
混蛋,卯足力气,脚跟狠狠朝连嘉澍踹去。
“好吧,”连嘉澍举手,“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她是异地恋,她是一名无国界医生,长期在非洲从事医疗服务,我在伦敦工作,这样的情况我们已经维持五年,您也知道因为时差问题,再加上非洲电信业落后,我们有时候一个月都联系不上,现在,她好不容易拿到一个礼拜假期,我们是喝了点酒,所以……请您通融一下。”
“我也想把身份证件给您,可出门时急,没带证件。”适时送上联系地址:“这是我助手的联系方式,您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那位没接。
连嘉澍用充满爱意的声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知道先生您有没有经历过把以自己为世界为中心的阶段,应该说那是一种犯蠢的年龄段,比如‘什么,现在正是球赛最为精彩的时刻,让我去车站接她,真可笑,不会叫计程车吗?’关掉手机,却不曾去想,这是凌晨时间,她独自一人。比如‘她在我朋友面前,公然拿掉我手里的烟,这行为真让人倒胃口’,却不曾想自家兜里还放着感冒药,等等等诸如此类的愚蠢想法层出无穷。”
“在那样的年龄段里总是明白不了女孩子们小心思,就因为这样,她一气之下把我丢下五年,现在她好不容易回来,先生,您能理解吗?在那一刻,即使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摘下来给她。”
那位在迟疑片刻后,接过名片,把名片放进兜里,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最后搭在连嘉澍肩膀上:“那你以后得好好珍惜她。”
“会的,先生。”
“我就没你这么好运,我的茱莉亚到最后都没回到我身边。”
“说不定茱莉亚明天就按响您家的门铃。”
“但愿吧。”
“先生,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们可以走了。”
“先生,您能说一句,祝你们今晚拥有一个火热的夜晚吗?”
☆、第134章 危险关系
“先生, 您能说一句, 祝你们今晚拥有一个火热的夜晚吗?”连嘉澍在说这话时眼睛正看着她。
林馥蓁被看得心里发毛,那位巡警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而且还是一个热心肠的老实人。
心里一急,匆匆忙忙丢下一句再见强行拽着连嘉澍,连拉带拽。
十几步过后,从背后传来——
“祝你们今晚能拥有一个火热的夜晚。”
松开手, 狠狠瞪了连嘉澍一眼, 他笑开,笑得很肆意。
她加快脚步。
她和他的影子始终间隔在五、六步左右距离,她脚步匆匆,他脚步悠闲。
回到剧院广场,他们的车就停在附近。
夜已经很深,连布谷鸟都不叫了, 广场空无一人。
走到广场中央, 他叫住了她。
懒得理会。
“林馥蓁, 还记得红土城那家杂货店吗?我们在那个杂货店买过薰衣草冰淇淋。”
放缓脚步。
“那家杂货店老板曾经和我们说过, 祝你们有一个火热的夜晚。”
就知道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得加快脚步才行,现在已经很晚了。
“他死了。”
跨出的脚步中途收了回来,站停, 脚步声来到她背后。
“他上个月死了, 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他弟弟告诉我, 哥哥走得很安详,哥哥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模糊不堪的画面一点点清晰,墨兰色窗框,窗台上种着七色花和海棠花,一个男人的头颅从窗户里面探了出来,某年某日,这个男人曾经充当连嘉澍的帮凶,策划一场十分蹩脚的求婚仪式。
现如今,她已经记不住那男人的长相。
能记住的是那个男人有着毛茸茸的头发,打开那家杂货店冰柜,就可以吃到纯手工制作的薰衣草冰淇淋,冰淇淋味道很地道。
“那个男人的妻子在他们结婚二十三年后离开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按照妻子临终前嘱托,把经营杂货店好,尽自己能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热爱那些值得热爱的人们,去年,他生病了,他和他的孩子说,别伤心,这是你妈妈来接爸爸,妈妈和爸爸早就约好。”
“那个男人,在那家杂货店等着妻子来接他,一等就是十二年。”
沿着只可以容纳一人的小巷,绕过红土围墙、红土地面的小广场,数十家民宿整整齐齐排列着,民宿窗台上,鲜花四季常开,从一个个窗台下走过拐了个弯,就看到分别写着好几种文字的指示牌,顺着指示牌就可以看到有着蓝色门框的杂货店。
顺着台阶进入可以容纳两人身位的门廊,店里的商品不是很多,但食杂类水果类工艺品归纳得井井有条,店主是有着一头卷发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天然卷,也许没时间去理发头发很长看起来毛茸茸的,见到远方来的客人咧开嘴笑,牙齿洁白整齐,假如找不出零钱就塞给你小盒薰衣草味的避孕套,嗓音浑厚“祝你们有一个火热的夜晚”。
远方的客人们一定不知道,这个男人在他和妻子一起经营的杂货店里等了妻子十二年。
鼻子一酸,转过身去,身体直挺挺的,头搁在连嘉澍肩膀上,街灯把她和他的影子投射在广场地面上,形状像英文小写字母h。
“小画眉。”
“嗯。”
他轻声说着:“小画眉别怕,我一定是走在你后面。”
什么走在你后面。
“但你要记住,一定要记得来接我,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没耐心的人,所以,不能让我等太久,我可等不了十二年,最多三年。”
目光落在投递在地面上的那个h形状上,想着他说的话,后知后觉,这人真是……比她还来得投入。
真是盲目自信的家伙,他都不知道,在苏黎世一家普通公寓,也许有个男人在等着十月中旬的一天,门铃响起。
回到住处时已是午夜一刻时分。
她和他房间门对门,隔在中间的走廊也不过三步之遥距离,是各自转身,各自打开门,各自回房间睡觉的事情,可他还是坚持要送她。
好吧,他要送就让他送吧。
可是,那直勾勾似乎要把她一口吞进肚子里的目光是怎么一回事?
选择忽视,打了一个哈欠,摆手:“晚安。”
“晚安。”目光还是一动也不动。
手往着门把,他手比她更快,她几次强行想打开门都未果,索性放弃,以半带玩笑的语气:“嘉澍,想和你度过火热夜晚的姑娘多的是,但我不在其中行列。”
“但那位警察先生没祝我和别的姑娘共度火热的夜晚。”极为暧昧的语气。
“可我不想和你度过火热的夜晚。”老老实实。
嗓音黯哑:“可我只想和你度过火热的夜晚。”
这语气很危险,以及他们现在站位也有问题,由于争夺门把使用权的关系,她整个身体都陷落于他怀里,再加上他的目光说话声音……
警铃大作。
“连嘉澍,”林馥蓁加重声音,“你说过的,不会和我签下那些变态公文合约。”
这应该可以理解成为,不存在身体服务。
“我的话你怎么就那么轻易相信了,嗯?”这声线几乎贴着她耳廓。
气氛在那个瞬间骤然紧张了起来。
“连嘉澍,别……”结结巴巴的,“别耍我……你,你也知道的……我讨厌……”
“小结巴。”
“啊?”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淡淡笑开,但被装进眼眸底下地却是苦涩,轻触她脸颊:“林馥蓁,我梦过你在我面前笑得很甜的时刻,还梦过你在我面前结结巴巴的样子,但梦里的你永远停留在十岁,是个小结巴,我……我叫……叫林……林馥蓁,很……很高兴……很高兴认识你。”
关上门,背贴在门板上。
那句“小画眉,晚安”穿过门板缝隙,让她不得不捂住耳朵,以防它趁着她不注意溜进耳膜,成天在她脑子里响个不停。
关门声响起,林馥蓁大大松下一口气,在过去几个小时里她真是过得精疲力尽,想想还是搬重物装修房子比较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