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周一看她笑,眉头马上就皱起来。
他脾气坏着伸手捏住她的脸:“笑什么笑?!你哪来的脸笑?!
诸弯弯:Σ( ° △°|||)︴?!!!!!!!!
没等诸弯弯反应过来,陈不周就不耐烦地开始训她,手都不松:“本来每个组的配合方式就是不一样。咱们组是每个人做每个人的事儿,到时候信息汇总、再一起做讨论,但他们是以组长为中心,所有人都按组长的吩咐做,所以韩松这么严谨、不敢有一点儿疏忽再正常不过了。何况你提的那点发现……你还觉得你说得挺重要的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你还以为我们在熊猫市总局里?”
虽然对韩松有了抵触,但陈不周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诸弯弯的脑袋越发耷拉了下去。
看她这样,陈不周的语气也稍微放缓了点。他松开手,变回了原来懒洋洋的腔调。
“海鸥市分局的破案率不比我们差多少,韩松对线索的敏感度也绝对比你高,他不会凭自己的喜好做判断。这你也知道吧?”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几小时前向陈不周介绍韩松的时候就说了,作为重案组的组长,韩松非常优秀。真的非常优秀。
铁面、严谨、雷厉风行,手下的部下也都与他高度配合,如果说陈程率领的熊猫市刑侦总局重案一组是最锋锐的出鞘利剑,那韩松所率领的海鸥市刑侦分局重案组就是最坚硬的磐石巨盾,他们共同守护着国家。
是啊,他们的目的明明一样,都只是抓住凶手、让死者瞑目,有什么可置气的呢?
想到这些,诸弯弯心里的烦闷开始慢慢消失了。
静下心想想,就像陈不周说的,韩松不重视她的发现,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的发现虽然是真的,但是确实不够严谨,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很有可能就是在给韩松添麻烦。
这个毛病跟了她好久了。
以前在一组,就算她说出的发现不严谨或没有用,但所有人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所以不仅不会对她提意见,而且还会认真地就她提出的发现进行调查,如果她的发现不严谨、那就把它查得严谨,如果她的发现没有用、那就不去用。
甚至当其他组的人提到这点时,还被陆淼用“管它有用没用,至少她能记起来,你有本事你也记一个啊”怼了……
被他们这样保护着,慢慢地,她就更加不注意。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到今天,她遇到了并不那么相信她记忆的韩松,她的这个毛病才终于暴露了出来。也就是今天,她才意识到,她的这个毛病究竟有多大可怕,她竟然在说出她记忆的同时,还加进了自己的想法。
在她的记忆里,有的明明只是“8点48分贺雨晴抱走晴那只猫”和“10点03分那只已经受伤的猫进了我的房间”,可在她过度想证明自己想法的时候,却变成了“这只猫从8点48分被贺雨晴抱走后,直到10点03分才受着伤跑到我们的房间”。
她竟然用了“直到”!
她知道的只是两个时间点的事情,她却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让自己的猜想成立,硬生生把它扭曲成了整个时段的事!
诸弯弯背脊发凉。
这是她绝对不能做的事,唯独她、绝对不能做。
她怎么能这么说?
这比她平时在一组时还要不负责!
因为韩松不相信她、所以她着急了?口不择言?
不是这样……
诸弯弯闭上眼。
她会这么轻率而反常,只是因为韩松他们是分局的人。
而她,她是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的特聘顾问。
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特聘顾问,随便一个头衔拿出去,都镀着金光。
哪怕她羞于承认,但在面对分局的人时,她的心底难道就没有一点虚荣吗?
我是总局的人,总局的人是可以直接插手分局案件的。
我比你们都要强。
你们应该认真调查我说的发现啊。
你们怎么能不听我的说的呢?
……
差劲透了。
在韩松的眼里,甚至在分局的这些探员眼里,她也一直摆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吧。
因为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而骄傲,因为自己从不犯错而自满,这些不易察觉的毛病像病菌一样在暗处滋生,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膨胀。
还好,今天,警钟敲响。
正是因为她的记忆力比平常人更强,正是因为一组的伙伴相信她的记忆,她才更要严谨,说出的每一个发现、每一条线索都必须要是现实。
而作为刑侦局的一员,在破案时,更不应该混进个人的情绪。
更何况,她发现的这些碎片确实用处不大。它们只是碎片,根本拼凑不起来,也得不出任何一条对案情有帮助的准确线索。韩松他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错误。
想到这里,诸弯弯心里的不舒服彻底没有了。
她眼神清亮地看向扭头望着外面的陈不周。
陈不周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懒洋洋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不服气,光赌气想着要证实自己才是破案的大忌。”
诸弯弯又想笑了。
如果现在在她旁边的是陆淼,他肯定会安慰她“你别理老韩,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罩着你”。
而陈不周却绝对不会这么说。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因为她从出生就没了妈妈,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尽量迁就她、哄着她,只有陈不周不一样。他会不动声色地帮她出气,也会暗地里帮她做很多事情,但对却从来都不告诉她,藏着掖着,好像被她发现自己在对她好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但等到该嘲笑她的时候、该教训她的时候,他一点都不会对她留情。
所以才会被讨厌啊。
笨、蛋。
陈不周被诸弯弯笑得不自在,转过身背对着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
“啊……好想抽烟……”
……
“别想抽烟了。”
诸弯弯扯着他的衣服转到他面前:“有件事我还没找到机会跟韩松说……”
她把她对贺雨晴与刘政婚外关系的事向陈不周说了。
“动机、凶器上的指纹,现场没有斗争痕迹……”
陈不周把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揪掉,“光是这几点,也不差不多能把凶手钉死在贺雨晴的身上了。”
——
下午16点05分,分局的第二批探员到了。
人手充足,他们开始检查每个嫌疑人的房间。
在他们检查期间,嫌疑人可以在现场监督探员的检查,但在检查结束前,还是只能看、不能碰。
所以,陈不周还是摸不着他的烟,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走到阳台去吹风。
诸弯弯也跟了出来。
“你觉得他们能在这些房间找到线索吗?”她问。
“谁知道。”
陈不周还惦记着他的烟,心情要多差有多差。
诸弯弯的心情也很沉:“凶器留在现场、没有其他指纹,从凌晨2、3点到今早7点多,凶手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处理痕迹,就算有什么证据,等到现在,恐怕也没有了。”
她忍不住叹气:“我们知道的情报太少了。”
他们不是毫无头绪,现在嫌疑人已经圈定在了黄宇、黄宗、魏文荟、谭笑和贺雨晴这5个人里,如果能知道得更多一点……
“沙滩上有个地方……”
突然,诸弯弯睁大眼睛,朝着沙滩,使劲去望。
“那里不对。”她指向沙滩一处,顿了顿,然后懊恼地塌了肩,“那里今天早上就不对了,但我没留意。”
她看向陈不周,有点为难地蹙着眉:“我想过去看看。”
如果这是重案一组在办案,在诸弯弯说完这句话以后,陆三水肯定已经毫不犹豫往她指的方向跑了。
但现在办案的是韩松的队伍,而诸弯弯则是还没洗清嫌疑的嫌疑人,虽然韩松没有明确限制他们在旅店内的行动,可却连诸弯弯的钥匙都没收了,提防的态度显而易见。
这种时候,他是不会轻易让他们出门的,尤其出门的理由还只是诸弯弯的一句“那里不对劲,我要去看看”。
但提还是要提。
“哪儿不对?”
听到她的话,韩松立刻跟她走进了她房间的阳台。
此时的诸弯弯对他已经没有敌对的情绪了。
如果她还沉浸在对抗的意识里,现在恐怕会拉着陈不周偷跑出去证明自己。
“我没办法明确地描述到底哪儿不对,但跟昨天沙滩的样子的比,其他地方的变化都是自然的,只有那个地方很突兀。”
她认真地问:“能不能让人带着我过去看一看?”
韩松回头看了看,见旅店内现在不缺人,就带着瘦猴和疤男一起,跟着诸弯弯和陈不周出了旅店。
几个人沉默地走在沙滩上,突然,在离她发现不对的地方两步远,诸弯弯就停下了。
“就是这儿。”
所有人看过去,沙子下,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露出了一个小角。
疤男戴上手套,小心地把塑料袋挖出来。慢慢打开,看清里面东西的瞬间,他露出惊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