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这既然是队友,总要沟通罢。这半夜冒出来吓死人啥的就不说了,来了又光站着不说话,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又等了片刻,见到柳湘莲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也就放弃了跟他沟通的尝试。左右张友士若是有下一步的指示,必然会想法子给她送信的。这柳湘莲喜欢玩儿高冷,就让他自个儿高冷着罢。她再在这里跟他站下去,就真的不太好了。
想到这里,她便低头施了一礼,客套道:“天色不早了。柳大人既然来了,或是在这园子里逛逛、或是去前头客房里安置、亦或者叫管家准备点儿酒菜,便都请随意罢。恕我不能陪了,先告退了。”
她说完了这话,便转过身,打算头也不回地走掉。未料到,才装过身,柳湘莲的声音便自她身后响起,虽然仍是冷淡淡的,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晰干净:“你不会同那女子一样的。”
他说得似乎仍是没头没脑,姚珊听得却是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便停下了脚步。跟着,便听见了他的叹息声。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着他,听着他道:“不错,我是按照师父和冯兄的吩咐去宫里头接应你,也难免就要刺探你每日里的行踪,但,这也是为了护你周全。”
姚珊听见他这么说,心中倒也渐渐平静了不少,其实她也早明白,这事儿不能怪他,只不过,这一条船上的人里头,除了她之外,现下碰的着的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合计的又不是什么小事儿,她难免就惶急了起来,再加上今儿受的刺激略大,细想之下,愈发是她的不是了。
此刻,听见他还专门来找她解释,方才剩下的那最后点子怒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于是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二爷也不易,先前是我说话莽撞了,还请二爷不要见怪。”
她这么一说,柳湘莲的面色倒似愈发清冷了。又看了她一眼,却终究还是和缓了颜色,叹息了一声道:“我也知道,你在里头不易,只是……罢了,你且再等等,便好了。”
姚珊听出他话中有话,想要再问时,看他的神色,便还是住了嘴。这位爷,最是冷面冷心的,若是有什么不想说的,便是你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的。
方才他能说出她也“不易”的话,已经很是不易了。其他的,便尚且不要再多求了罢。她想到这里,便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又客客气气地同柳湘莲道了别,然后回了自家屋里躺倒。
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想着自己明儿起来果然还是该修书一封,赶紧请张友士指点指点算了。
今儿白天折腾了那么半天,她已经大概清楚太后留着她的用意了。这是靠她这张脸,还提醒着皇帝,不要忘了仙去的先元皇后,不要忘了先皇后留下的太子呢。说不准儿皇帝每日里见着她这张熟悉的脸,就想起了过去同元皇后的情分,就又把老亲王变回老殿下呢。原本那位老亲王也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性子稍微急了点儿,等不及老的让位子给他罢了。
若是寻常人家,父子再不和,也不会过了年儿还僵着的,可惜这在皇家,就这一条儿,就要了命了。而且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回坏事儿了。听说第一回就是太后出面,捞的他,给了皇帝个台阶下,才总算保得了他恢复了皇太子位。到了这个时候,第二回被废黜,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惨了。
想要东山再起,可也就难了。最要命的是,因为第一次的成功复位,他让很多人都对他将来坐上那个位子,有了盲目的乐观和无比的信心。贾家算一个,她的师父算一个。连带着冯紫英、柳湘莲,甚是她自己都被卷了进真来,真是,无妄之灾。
然则,除了她之外,大家所有的人,竟然都很甘之如饴。对废太子忠心耿耿,实在让她完全没法儿突破。
说起来,不知道宝钗那里如何了。她去四皇子府上伺候,这算算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那位是不是如后世传闻的那样,其实才是那条深藏不露的真龙呢?
真是如此的话,宝钗若是能在那四皇子府里站稳了脚跟,她的一切便就会越来越好了。而以姚珊对她的了解,只要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件,这种成数还是极大的。
前提是,薛大傻子可千万别再惹出什么事儿来了。故此看来,宝钗临去四皇子府前的安排不可谓不尽心,那所谓的结拜,不但是让她再没有嫁给薛大傻子的可能,还给她提供了个插手她们家内务事儿的幌子。
明儿是休沐日,也该去薛家看看她干娘和义兄了。
姚珊细细地将要做的事儿梳理了一遍,才安然入睡。次日早上一起来,早早梳洗了,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便先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写了一封给张友士的信。虽然明着说的是药草之事,但若是他脑子还没坏,就应该能看的出来,她真正要说的是什么。
把信用火漆封好了,找了稳妥的人送了出去,姚珊方才吁了口气。看着时间也还早,却也不敢耽搁,便就赶紧地带着小桃往正房而去。
还没到院门儿,便有丁香几个人笑盈盈地打起帘子道:“三姑娘来了,太太和二姑娘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姚珊答应了一声,又加快了脚步准备进门儿,却正好碰见二姐出来迎着她。两姐妹遂一道儿进了门儿。里头尤老娘也起身拉了她们俩,亲亲热热地一手挽了一个,一处儿坐了,边闲聊,便叫人开始摆饭。
因着多日未曾有个整日子在家,母亲和姐姐虽然不说,却也都是十分想念她的。特别是二姐下下个月十八就要出嫁,以后再见到,也是很难的,更是想多跟她亲近亲近,说说私己话儿。
尤老娘也知道这个,故此,拉着姚珊说了几句,用了饭之后,就打发她们两个一起去二姐房里了。说是叫姚珊帮着她姐姐看看绣样子,其实也不过是让她们姐妹俩多相处一阵儿罢了。
姚珊本来也想着,跟姐姐多日没一处好好聊聊,便也就同昔日在家的时候一般,随意闲话几句便罢了。谁想,她一进了姐姐的房里,话还没说两句,就见到她的眼圈儿忽然红了。姚珊看到这个阵势,倒是吓了一跳,当即握着她的手问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一说?可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儿了?”
尤二姐哭了一阵子之后,见姚珊还在那里好言相问,便哭着道:“前儿陪着太太去了趟宁府,听见那边儿的人说,张家那边儿,出事了。”
第81章 八十一退婚
姚姗一听这个话,心中不由得便是一沉,忙叫小桃、丁香把门窗关了,又打发了她们外头去伺候。这才拉着尤二姐到内室中坐下,低声道:“我的姐姐,这话儿怎地好随意乱喊的。你别着急,到底是何事,且细细说给我听听。”
尤二姐掩着帕子抽泣道:“前日里我跟着太太去宁府瞧大姐姐,因久未相见,娘儿们一处儿说话儿高兴,太太晌午饭没留神就多吃了两口,先是闹着去园子里逛逛,后来,便又困倦得不行,大姐姐便请了太太到园子里头一间花厅里午歇。原本我们两姐妹也在旁边闲聊着,过会子大姐姐因府里头有事儿,便就先过去府里了。教我也不着忙回来,陪着太太歇一歇,我因睡不着,想着一个人坐在那里无趣儿,便带了丁香往园子里头随便逛逛。”
姚珊听着她这么一说,看样子是个挺长的故事,便索性亲手替她倒了一杯茶,握着她的手,要她慢慢说。
尤二姐给她安抚着,总算是略微定下了心,才有了接着说的力气。原来,那天她同尤老娘一道儿去宁国府,看望大姐尤氏,因着吃多了,去园子里头闲逛,尤老娘午睡,大姐尤氏回宁府料理事务,她没留神自己落了单儿,便遇到事儿了。
说是遇到事儿了,倒也不太准确,准确点儿说,是遇到人了。她竟然随便走了走,就碰到了贾蓉和贾琏。
姚珊原本听她说遇到了贾蓉,还没觉得怎么着,左右这熊孩子,她跟二姐,在他小时候也都是见过的他的。当时有她跟着一处儿镇着场子,也没怎么样。只要端着姨妈的款儿,他便是再不着调儿,恐怕也不敢造次。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是如此。况且这后头的几年,见着他的面儿也有限。不过是逢年过节,拜访大姐尤氏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一两回,并无什么交集。姚珊对大姐夫贾珍避之唯恐不及,连带着尤二姐也没怎么同贾珍照过面儿,当然,也就更谈不上如同原著里描写的那么不堪的乱七八糟的关系了。
故此,若是只碰到贾蓉,倒是没有什么的,就是遇到了贾珍,因着姚珊昔日里有事儿没事儿的提点暗示,想来二姐儿跑得也一定挺快。但坏就坏在,还碰到了贾琏。这位琏二爷,可是了不得的。他本就生的一表人才,十分俊俏,又会说话儿,又会做人,兼且因着他媳妇儿凤姐儿厉害,平日里管的严实,弄得他但凡见到个有些姿色的女子,便就有些心痒难耐。二姐儿这一落了单儿,冷不丁被他看着了,可就了不得了,一顿热情寒暄之后,非客客气气地请了二姐儿到亭子里喝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