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便气鼓鼓地盯着达西夫妇生气,可惜达西先生并就没有多少门第之见,在伊丽莎白的陶冶下,就更是开通随和,他不但请同来的几位小姐跳了几支舞,在伊丽莎白的怂恿之下,甚至跟列斯特伯爵一样,请了几个看起来比较文雅的农家女跳了几支舞。
这下子可把老夫人给气坏了,她气咻咻地表示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于是菲茨威廉上校只好为她叫来马车,并亲自送她回去。一向乖顺的安妮却表示自己还想再看一会儿,老夫人犹豫了一下,也许是觉得女儿难得能对什么东西表示兴趣,也就不再坚持要安妮跟她一起回去了。
老夫人走后不久,一个穿着绅士服装的青年走过来请安妮跳舞,玛丽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园丁亨利·戴维斯先生,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安妮爽快地同意了,并很快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融入到了人群里。玛丽有些莫名的担心,她觉得相对于一个园丁来说,那位戴维斯先生过于健谈,也过于主动了。恰好这时列斯特伯爵又一次请她跳舞,于是玛丽就趁此机会向他打听戴维斯其人。
“哦,你是问亨利,他是好人家出身,是我在剑桥大学的同学,只不过家族遗产都被他的父辈给挥霍掉了,所以他不得不靠自己来谋生。他在博物学方面很有造诣,目前正在研究物种之间的遗传与变异……”然后列斯特伯爵就说了一长串玛丽听不懂的词汇,但是这不妨碍她对这位戴维斯先生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一文不名,同时又心比天高。她在心里是不认同这种人的,但是看到列斯特伯爵对戴维斯很有好感,她也就三缄其口。
晚会进入了高潮,虽然没有钢琴,但是小型的乐器也将气氛给烘托得很热烈,人们开始唱起歌来,列斯特伯爵吩咐从酒窖里抬上来了成桶的葡萄酒,让大家开心畅饮,就连女士们都喝了好几杯,玛丽喝了两杯之后,感到自己脸上发烧,她怀疑伯爵让人错拿了陈酒佳酿。这个时候,有几个村子里的姑娘唱起了情歌,引得小伙子们发出一阵阵的哄笑,玛丽开始感到场面有些放荡不羁了,她望见达西先生正在跟列斯特伯爵热烈地交谈,而伊丽莎白则在与达西小姐密语,她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应该退场,让这些乡村中的人尽情享受属于他们自己的欢乐。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注意到,安妮不知道去了哪里。玛丽的眼睛有些近视,偏偏因为要在葡萄园干活的原因,她今天没有带来眼镜,所以只能茫然无助地在人群中逡巡。幸好列斯特伯爵注意到她在找什么,立刻离开达西先生走到玛丽的身边,问她可有需要效劳的地方,玛丽便告诉他,自己正在寻找安妮,列斯特伯爵立刻走到人群中去了,玛丽半天没有看到他的人影,然后突然人群分开,列斯特伯爵便出现了,他的身旁正是安妮。
哦,这还是玛丽认识的安妮吗?只见她脸颊绯红,眼睛闪烁着激动不安的光芒,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玛丽禁不住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玛丽叫道:“安妮,发生什么事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吗?”安妮的唇边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没有,亲爱的玛丽,我很好,再好也没有了。”
然而即使是列斯特伯爵也看出了安妮的不妥,她与平时太不一样了,于是他招呼来了马车,大家匆忙结束了葡萄园中快乐的收获节,村民们欢呼着向主人和客人们招手送别,安妮似乎是醉了,她大笑着将手中一直捧着的一个花束抛向人群,又引来一阵欢呼,马车已经开动了,玛丽用眼睛的余光恰好看到安妮的花束落到了亨利·戴维斯先生的手中,他把玩着花束,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车离去,玛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当天夜里,安妮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德·包尔夫人心急如焚,列斯特伯爵连夜派人请来了曼彻斯特的名医,诊断结果却只是肠胃感冒。医生说,安妮平时饮食单一有节制,这次肯定是吃了太多的葡萄,使得肠胃的负荷过重才病倒的。这个诊断合情合理,被大家所接受,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玛丽心里面狐疑。
后面的几天,安妮便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养,她虽然一直有些发烧,精神却很好,并没有像以前生病那样恹恹地没有精神。大家都去骑马、打猎、去湖边喂天鹅,去葡萄酒窖或者奶酪工场参观的时候,玛丽很乐意在城堡里陪伴她,安妮却说自己不可以这样自私,害得玛丽失去很多乐趣,她坚持让玛丽参加外出的活动,而让詹金森太太陪着自己就行。玛丽对詹金森太太不太放心,但是安妮一再坚持,最后她也只得顺从了她的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睡莲池边
在这几次外出的游玩中,达西小姐总是在伊丽莎白的巧妙安排之下与列斯特伯爵坐到一辆马车里,玛丽看出了自己姐姐的用意,她对达西小姐没有恶感,虽然两人交情很浅,但达西小姐并不是个装腔作势的贵族小姐,才艺又过人,因此玛丽也认为达西小姐跟列斯特伯爵的身份地位很相配。只是在想到这个问题时,她心里面老是有些怪不舒服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大约是在嫉妒达西小姐的有才有貌,还有大笔的嫁妆,可以随自己的心意选择夫婿,而她自己则什么都没有。嫉妒是恶德,这是她从书本中学来的至理名言,所以她便有意识回避与人讨论这个问题,也就无从知道达西小姐以及列斯特伯爵本人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了。
在城堡里的时候,当大家都聚在舒服宽敞的会客室里听达西小姐弹琴的时候,玛丽总是借口要去陪伴安妮而离开众人,呆在安妮的房间里,跟她聊天,或者为她读书,都能让玛丽感到安心。她想,虽然大家都认为达西小姐比安妮更出色,但是她也许永远不会跟达西小姐成为知心朋友的。达西小姐有的时候也会过来看望安妮,这时玛丽便会借故走开,这种情况多了,就连安妮也看出了端倪,有一天,她问玛丽:“亲爱的玛丽,你觉得乔治安娜最近有些奇怪吗?”
玛丽的心里跳了一下,她故作镇定地说道:“达西小姐吗?我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同。”安妮缓缓地说道:“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觉得乔治安娜似乎在嫉妒你呢。”玛丽感到惊讶极了:“嫉妒我?亲爱的安妮,你不是已经退烧了吗?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乔治安娜样样比我强,我有什么能让她嫉妒的呢?”
安妮笑了笑,说道:“女人的直觉,亲爱的,以前我不懂,但是现在,我想我懂得一点儿了。”她的眼光落到了窗台上的一束茂盛的“千鸟”玫瑰上,淡绿浅白的花朵极为娇艳,玛丽突然想到窗台上的这瓶玫瑰花似乎每天都保持着盛开的状态,真是太奇怪了。但是她并没有认真对待安妮的这番话,而只是把这当成了久病卧床的人的呓语。
安妮病愈之后,德·包尔夫人便带她和菲茨威廉上校回罗新斯去了,临别之时,安妮与玛丽依依不舍,然而自从玛丽去葡萄园采摘过葡萄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德·包尔夫人的欢心,所以德·包尔夫人并没有再次邀请玛丽去罗新斯庄园做客的表示,应该说,玛丽对此感到松了一口气。达西先生似乎跟列斯特伯爵有生意上的合作,需要再逗留一周,这一周里,两位男士每天都一早就骑马出门去了,城堡里女眷们的日子便过得很是清闲自在。
这天的上午,伊丽莎白在楼上女士专用的一间精巧的小会客室里处理来自彭伯里管家的一些信件,这是她做为彭伯里女主人所无法推卸的责任,而玛丽则因为答应过安妮会画一幅睡莲池塘的水彩画给她,看到外面的天气不错,便在一大早的时候,让服侍她的女仆帮助她将画架和颜料盘搬到楼下,在池塘边上安置妥当,她便戴着一顶宽沿的帽子遮阳,坐在那里画了一个上午。这期间,来看她画画的人还真是不少。
先是达西小姐从花园的那头散步过来,见玛丽在池塘边画睡莲,便羞涩地朝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然后她并没有像惯常的那样走开,而是在池塘边的小路上逡巡,玛丽看出她想跟自己攀谈,却又不好意思,便主动向她请教自己在画睡莲的光影色彩时遇到的一个小问题:“达西小姐,我发现自己可以画出一朵睡莲,但是这样密密层层的睡莲叠加在一起,我却怎么都画不好了,您能给我一点儿建议吗?”
达西小姐果真是个才女,她轻快地走过来,看了一眼,便发现了症结所在:“班纳特小姐,我想在画这样的全景图画时,您最好不要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要表现的景物上,而是放到了景物周围的空间环境、光线、烟雾、气流所产生的效果上,我以为睡莲上面的着光给人留下的瞬间印象,才应该是表现的主题。就像现在巴黎的克劳德·莫奈先生对于光影的处理,就非常的生动,在我哥哥的书房里,有一幅莫奈先生的最新作品——‘日出印象’,就完美地诠释了光影之间的关系,您这次去彭伯里可以细细欣赏一番。”
玛丽听得心悦诚服,于是转换了自己的落笔点和技法,果然不久就绘出了一小片色彩斑斓而又朦胧的睡莲初放的景象,她被这项创作给迷住了,一门心思沉浸在了绘画之中,没有注意到达西小姐并没有走开,而是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她的画笔发呆。半晌,达西小姐自失的一笑,说道:“班纳特小姐,您知道吗?列斯特伯爵的绘画技巧可谓是炉火纯青……上次在翡翠谷庄园的图书室里,我看到了伯爵正在绘制的一幅小型人物肖像,画得惟妙惟肖……他画的是您……”说到这里,达西小姐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她扭头一路小跑着回了城堡,只留下玛丽呆呆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