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珠落在我的脸上,是他的。那四分五裂的泪珠,仿佛是他支离破碎的心。我的愧疚,我的罪孽,都像是一堵墙,堵在我的胸口。
“对不起,桑坤,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太晚了!”他缓缓的松开我的下巴,“一切都太迟了。”
我不知道他这一句太晚了,太迟了,到底是说我的道歉太晚,还是如今他已经走不掉了,又或者……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突然面色如霜,犀利的眼神冷冷的盯着我。
我本能的打了个哆嗦,后退一步,背靠在衣柜上。
虽然,从我做这一切,埋伏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不代表我不会害怕。如果他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他,只是遗憾没能见上官逸最后一眼。
见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我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哪知道,他却是一声嗤笑,打开衣柜,挑了件纯白的长裙和外套扔在我的身上。
“穿上,跟我走。”
我不明所以,诧异的瞪着他,他却已经转身走出卧室。
我抓着衣服,看着那纯洁无暇的一片白,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心脏被一只手,腾空抓了起来。
我机械的穿上衣服,走出卧室。
他一手杵着阳台的窗户向外看,一手握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朝下。
我一怔,踉跄着后退一步。
我的声音,惊动了他。
他转回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淡的对我开口:“化个妆吧。”
啊?我又是一惊,感觉怪怪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这身白衣,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又是白,又是化妆的,他这是要我整理自己最后的仪容吗?
想到这,一股悲怆自脚底升起。
也好,他要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转身走进了洗手间。
这一次,我脱下身上的衣服,好好的洗了个澡,还加了玫瑰精油。
我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熨烫着我的身体。精油的花香混着水汽弥漫开来,闻着那味道,我全身的细胞都跟着舒爽起来。
也许有人会说我,死到临头,还搞这些。
但我想说,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漂漂亮亮的。
我幻想着,当我死后,上官逸看到我的瞬间,一身的白色,满身的花香。我要把自己最美的样子留给他。
我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上官逸,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帅!子弹壳我很喜欢,以后我会戴着它,站在天边,静静的守候我心中的那一抹橄榄绿。
上官,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那天,你说的对,不管是失忆前的我,还是失忆后的我,都只爱你一个人。代我照顾好嘉乐,不要告诉他我的去向。”
然后我又用录音功能,录了一遍我们一起唱过的歌曲,只是歌词被我稍微改了:送给我的礼物,还记得是枚弹壳,我问它的意义,你说这是你的生命。
我说我会珍惜,犹如我的生命,就这样的约定,我却用岁月将它擦去。我们的回忆,我将它爱在心底,年轻的战场,就在军营,万家的灯火,我在天边守候,责任与使命你用青春去定义……
都弄好了以后,我选择了定时发送,但不是发给上官逸,而是给暮雪。
做完这一切,我从浴缸里出来,穿上衣服,我坐在梳妆台前。刚要化妆,桑坤进来了。
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拿着枪。你知道这画面多么诡异!
“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他说,声音毫无波澜。
“好。”我点点头。
吹风机发出呼呼的声音,他细心的抚着我的长发,仔仔细细的为我吹干。
“你这头发,已经长到腰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官逸最喜欢我的长发,我一直都没舍得剪。哪怕是打理起来很不方便,夏天睡觉的时候,常常醒来后头发因为汗湿缠绕在我的胳膊或脖子上,随着我起身勒的头皮生疼,我都没舍得剪一寸。
“我帮你化妆?”他说,虽然是问句,但却已经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为我画起了眉毛。我不禁想起了年少时看的一部武侠剧《倚天屠龙记》,当时,赵敏让张无忌给她画一辈子眉。
我还记得主题曲有一句歌词是:让他一生为你画眉,他的心宽容似海,再不提你曾给他伤害。
可是我的眼前,却模糊的出现了上官逸的脸庞。仿佛看见他正拿着眉笔,冲我微笑。
这一幕,多么温馨,可是这一幕,又多么悲恸。
“你还会化妆?”我看着他的杰作,说实话,比我自己画的都要好。
“不会,不过……”他艰难的顿了顿,“我们家乡有个习俗,洞房过后的第一个早晨,新郎要为新娘画眉。”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所以,跟你订婚以后,我偷偷的练过。”
这一句话,说的我心里再次翻翻滚滚。
我下意识的瞟向还未来得及整理的床铺,洞房,我们算是吧。
☆、第95章 坤桑拿我做人质
画好了妆,他又熟练的从我的首饰柜里拿出曾经送我的翡翠镯子,还有一条碧玺项链,为我戴上。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很美。满意的笑了。
我看了他一眼,双手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只精致的发卡,里面,是我放着上官逸送的子弹壳。我像是捧着一件珍宝似的,很小心的戴在我披散的头发上。
转头对他笑道:“走吧。”
他一怔,随后又点点头,“走吧。”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两个虽然说了同一句话,但意思根本不同。
南疆城最不缺的就是山,山连着山,山环着山,仿佛是一个抽丝的蚕茧,一层又一层。
桑坤一声不吭的开车带着我在山间绕来绕去。
我无法辨别方向,也无法看清楚眼前的环境。我本来就因为纵欢消耗了太多体力,加上这样的绕圈,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吧。”他看着我说,我偏过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碎和痛苦,还有难掩的关切。
这样的眼神,我很熟悉。毕竟我们在一起一年多。可也因为这个眼神,让我平缓的心再次揪痛起来。
我张了张嘴,憋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车窗外向后掠过的树影,惊讶的看向他。
“你开了一夜的车?”
他不做声,只是用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疲惫的神色尽显无疑。
得不到他的回答,我也不再言语。看着前方,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前路迷茫。
我不知道桑坤要带我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就好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在最后的时间里,等待死亡。那种明知是死,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恐惧,让我忐忑不安。
直到中午,他把车停在一处半山腰上。我们下了车,仰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顶峰,一条蜿蜒小路,从上而下。像是把山划成两半。
他拉着我顺着小路向上走去,由于路径很窄,又很陡峭,不多时我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桑坤,我们歇一会儿吧。”我喘着粗气弯着腰说道。耳膜里像是敲鼓一样轰轰作响。
“我背你。”他说着已经弯下腰蹲在我身前。
我看着他宽阔的脊背,迟迟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见我不动,他又催促道:“上来。”说着不容我反抗,双臂向后,扳着我的膝盖往前一拉,我整个人就向前跌在他的背上。
“搂着我的脖子。”他又说道,脚下已经迈开步子,沉稳又有力。
我附在他的背上,心里酸胀的要命。
“小悦。”他说:“你认识桑林吗?”
桑林?我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那个在手术室外的英俊的大男孩,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难道是……怪不得我当时看着照片就觉得眼熟。
“嘉乐最好的战友。”
“你,了解他的事情吗?跟我说说。”
“不太清楚,只听嘉乐说过,他好像是个孤儿,但是部队的几个首长又都对他很好,好像听说他跟上官家的关系最好。”
对于桑林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再说部队里纪律严明,我能见嘉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上官家。”桑坤喃喃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咬了咬唇,犹豫着问出心里的疑问,“桑林,是不是,林林?”
“我也是刚刚知道。”他说:“在泰国跟踪我的人,其中就有他。”他叹了口气,“他和我姐姐长的太像了,简直就是翻版。”
“可你不是说……”我诧异的说道:“林林没死,被华夏军方给救了,还成了一名特种兵战士!”
“呵呵,差不多吧,多么讽刺,小悦,我心心念念为他报仇,到头来却发现都是一场笑话,他根本没死,还被我认为的仇人养的那么好。”他的语气有着死灰一般的静然。
“林林,桑林。”我重复着这两个名字,暗自恼怒自己的后知后觉,这么相像的两个名字,这么相似的容貌,我为什么就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