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看在他送了丰厚聘礼的份上,便伺候他几年罢。
如此想着,徐南风润湿了帕子,走到纪王身边坐好,道:“转过来。”
纪王听话地转过脸,徐南风犹疑了一会儿,有些生疏地轻轻擦拭他俊美无俦的面颊。
纪王淡色的唇微微张开,愣了片刻,忽的握住徐南风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徐南风也愣了。
纪王嘴角一勾,将帕子从她掌心抽离,轻声道:“我来便可。”
“是我做的不好么?”徐南风诚恳地问。
“不是。”纪王有些机械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垂下头轻声一笑,道:“是我害羞。”
“……”被纪王这么一说,徐南风原本平静的心也起了波澜。
擦个脸就这样,待会躺在一张榻上,岂不是要臊死了?
想到此,徐南风面颊绯红,她垂下眼睑,双手捧住发烫的脸颊,心道:完了,我也害羞了!
两人各怀旖旎,谁也不曾留意到卧房西窗前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而发着寒光的诡谲利器,正瞄准了屋内两道并肩而坐的剪影。
第18章 刺客
纪王府的婚房很大,东面有雕花木门,推门进去,是宽敞的外间,外间里头又有内间,乃是徐南风和纪王现在所处的卧房。因卧房格局大,西面便有一扇雕花窗户,正对着树影婆娑的后-庭。
徐南风听到了瓦楞上的细响,像是野猫踩上般,待她仔细去听,四周又湮于寂静。
猝不及防的,一支泛着寒光的物件破窗而入,冲破床榻周围悬挂的帷幔,直直地朝纪王刺去!
“小心!”变故发生在须臾瞬间,徐南风来不及细想,一把将纪王按倒在床榻上,整个儿用身体覆住他。
那东西几乎是擦着纪王的鬓角飞过,唰地一声钉在床榻上。纪王蒙眼的红绸布被割断,随风飘落,露出他一双深邃而没有焦距的眼来,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药香。
徐南风有那么一瞬的恍神,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纪王那被隐藏在绸缎下的风光。
剑眉之下,是一双清冷而深邃的眸,给他温润俊美的面颊平添了不少阳刚之气。可惜这双眼睛美则美矣,却是涣散而没有焦点的,徐南风甚至可以想象出来,若是这双眼睛完好,他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眼底该有怎样深不见底的波澜。
“南风!”纪王涣散的瞳仁中满是担忧,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出手,茫然地摩挲着匍匐在他身上的徐南风,焦急道,“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徐南风这才回神,有些狼狈地从纪王身上爬起来。她朝破损的窗户望了一眼,戒备道,“一击不中,他定是逃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纪王从榻上坐直身子,下意识用手摸了摸鬓角,沉声道:“方才刺客是用的什么暗器?”
徐南风的视线落在榻上,将那支柳叶形的暗器拔了出来,仔细观摩了一番,道:“有点像飞镖,但比飞镖更薄更锋利,长约一指,上头刻有亡灵图腾……”
似乎想到了什么,徐南风眉头一皱:“想起来了,我在一本兵器图鉴上见过这玩意,好像是东瀛刺客常用的一种暗器,因其薄如纸片,平日可夹带在手指缝之间而不被人看出,故而被称为‘指刀’。这刺客能远距离将轻薄的指刀甩出这么远,还这般精准,可见功力不浅。”
徐南风越说越不安,霍地起身道:“不成,我得出去看看!”
纪王却是面色稍霁,一把攥住了徐南风的手腕。
徐南风回身:“怎么了?”
纪王仰首望着她的方向:“别去,外面危险。”
徐南风语气坚定:“可是,若是这隐患不拔除,你便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我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相信我,不会有事的。”纪王语气轻松,朝徐南风展颜一笑,“何况你此时追出去,那刺客也定是早逃了。”
“我知道,但总要出去解决才行,偌大的王府,刺客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太危险了。”
见到徐南风一脸正色的样子,纪王实在不忍告诉她这只是某人无聊的恶作剧而已,便攥着她的手轻声道:“你走了,若是刺客去而复返又该如何?”
“……”徐南风心想,一般刺客也不会这么笨,在暗杀一次失败后又紧接着来第二次。
不过纪王好像很害怕?
唉,认识了他这么久,一直被他的美色所迷惑,差点忘了传闻中的纪王是个怯懦又软弱的男人了。
罢了,既然他这么怕死,便陪在他身边罢。何况他眼睛有疾,让他一人呆在屋中,确然不放心。
想到此,徐南风打消了追出门的想法,转而坐在纪王身边,安抚他道:“好,我不走,你别害怕。”
并不害怕的纪王有点想笑,心里又有些温暖。他紧紧地握住徐南风的手,贪恋地汲取着她指尖的温度。
徐南风反手拍了拍纪王的手背,心中叹道:瞧把我们家王爷吓成了什么样,攥着手都不敢放开了。
她清了清嗓子,朝门外喊道:“来人!”
门吱呀打开一条缝,八宝红着脸探进脑袋,发现屋内并无她想象中的旖旎风情,不由一愣,问:“夫人,有何吩咐?”
徐南风心有余悸道:“让府中侍卫加强戒备,方才又刺客混进来了知不知道?”
“啊,刺客?!”八宝一张脸由红转白,忙打开门冲进来,“您和王爷没受伤吧?”
“无碍,还好夫人敏捷,及时护住了本王。”纪王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对八宝道,“你去告诉姚遥一声,今晚不许他睡觉,即刻去姚管家那儿领罚。”
毫不知情的徐南风在一旁点头附和:“居然粗心到让刺客潜入的地步,是该受罚。”
纪王嘴角弯了弯,几乎快要绷不住笑意,犹疑了一会,还是没有揭穿姚遥那试探性的恶作剧。
既然纪王和王妃发了话,八宝便也不再多说,依言退了出去。
随着门扉的掩上,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徐南风怕纪王受惊难眠,便打破沉寂,轻松道:“你府中侍婢的名字很独特,桂圆,八宝,再加一样莲子就可以凑齐一锅粥了。”
谁料话音刚落,门外就探进来一张圆而丰腴的脸,眨巴着月牙眼道:“夫人,您叫我?”
徐南风:“……”
还真有个叫‘莲子’的侍婢?
纪王侧过头去,肩膀还一颤一颤的,显然是在忍笑,片刻才对莲子挥挥手:“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莲子‘哦’了一声,悄咪咪又溜出去了。
徐南风将手从纪王掌心抽回,生硬地转移话题:“不会有危险的,你别担心,早些睡吧。”
纪王五指虚握,乖巧点头:“好。”
烛火映着满堂红绸,打在他的侧颜上,连睫毛都仿佛在发光,那样漂亮的一双眼,仿佛倒映着世间最璀璨的日月星辰,怎么偏偏就瞎了呢。
俊颜当前,徐南风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她低咳一声,侧过脸对纪王道:“不早了,睡吧。”
纪王依旧点头,声音低而温暖:“好。”
经历了方才遇刺一事,徐南风神经高度紧绷,并无心睡眠,便打定主意要守夜一晚,免得再出意外。毕竟纪王是花费了那么多钱财将她娶进王府的,她总不能干吃白饭不干活罢。
胡思乱想着,纪王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
他眼睛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去解衣裳系带,偏生今日穿的是婚袍,暗带颇多,比平常的衣裳更为繁琐复杂。徐南风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跟一个暗扣较劲,怎么解都解不开,不禁心生不忍,开口道:“我帮你。”
说着,她的手已经和纪王的触碰到了一起。
一触即分。
徐南风有些为难,脸上也不知为何泛起燥热。顿了顿,她道:“你先将手拿开。”
纪王依言放开了手,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奇怪,这哪里像是个瞎子的眼神?
徐南风指尖轻挑,解去他衣裳的第一处暗扣,又嫌此刻气氛过于古怪,只好没话找话道:“一直好奇你为何要蒙着眼睛。”
啊,糟糕透了。
无端揭人伤疤,这个话题真是糟糕透了!徐南风,你到底能否正常地与人闲聊?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纪王却是丝毫不介意,微笑着解释:“一来眼睛受损,不能见强光。二来,那遮眼的缎带上熏有药香,可助眼睛康复。”
原来如此,怪不得方才那把指刀隔断他蒙眼红缎带时,她确实闻到了一丝苦香的药味。
徐南风帮他脱下外袍和中衣,将绛红色的袍子捋清楚挂在一旁的木质架上,问道:“眼睛能治好么?”
“不知。”纪王坦然道,“但总得试试,目前已能隐约觉察到些许光点了。”
“哦。”徐南风很想问问,他的眼睛究竟是不是太子毒瞎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内幕。
纪王穿着一身洁白的里衣坐在榻上,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徐南风有动静,便问道:“南风,你不来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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