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种了一些三角梅、太阳花和月季,此时全都东倒西歪,花瓣委地,看起来凄凉极了。
可是和经受这场台风的人相比,花好歹还活着。
台风过境,零零碎碎的收拾忙了许久,何亭亭最后还是帮忙拿了旧衣服擦弄脏了的桌椅。
大表姐在冷嘲热讽,“想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何家大小姐也会来做这种粗重活,可真难得。”自从三表姐被扔到了羊城,她心里就很讨厌何亭亭。
虽然说,她和三表姐有时是竞争关系,但是面对何亭亭这个外人,她们怎么说都是亲姐妹,是该同仇敌忾的。
何亭亭口头功夫不到家,加上没心情和她吵,便没有理会她。
见何亭亭不言不语,甚至连眼神也没给自己一个,大表姐气结,可是到底不敢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估计敢再大声说些什么,就会被爷爷听见,然后也像三妹一样被扔去羊城。
二表姐看着大表姐不服气的脸,叹息一声,“大姐,我昨晚看到你的粉色头花掉水里了,洗干净了吗?”
“洗了。”大表姐回答完,又用恨恨的目光看向何亭亭,“我可不像有些人,家里有钱,头饰多得可以到处扔。”
何亭亭此时已经沉浸进和刘君酌分别的悲伤里了,彻底忽略了大表姐的话。
二表姐听到这里耸耸肩,看了看小的两个妹妹,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她都已经转移话题了,没想到老大还是会将话题放回何亭亭身边。
两个小表妹看看大姐,又看看何亭亭,决定明哲保身,什么话也不说。
大表姐看到何亭亭压根不理会自己,心中更气了,忍不住道,“我爷爷偏帮你,不过是因为你爸爸将一些喜欢古董的人介绍给他而已,等我爷爷以后有了人脉,你看我们家还理不理你!”
神游的何亭亭继续无视了这句话,连个眼神都不给大表姐,把大表姐气了个半死。
二表姐看到何亭亭这不出招却像出了大招的样子,心中直乐。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大声喊,“亭亭姐,你在不在里面?”
二表姐听见,便推了推在发呆的何亭亭一把,“亭亭,外面有人找你。”
何亭亭回过神来,迷糊地问,“怎么了?”
“外面有人找你……”二表姐才说完,外面又响起喊何亭亭的声音。
何亭亭满头雾水,想不出是谁在找自己,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看到推着自行车的李如华,何亭亭有些吃惊,“如花,你找我?”她不是和自己绝交了吗?怎么会找来了呢?
李如华走上前来,“我是替人把信交给你的,可不是来跟你和好的。”
“什么?”何亭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可是却不敢太过期待。
李如华将刘君酌托她转交的信拿出来递给何亭亭,“刘君酌前天让我交给你的。”
她很不愿意做这个传信人,可是回到家之后,心里总是牵挂着这件事,以至于做什么都不心中不舒畅,像是卡了块石头似的难受。
随着时间过去,那封信仿佛一个烫手山芋,越来越沉,越来越热,把人搅得心神不宁。
如此这般过了一夜,李如华也辗转反侧了一夜。
早上起床之后,她穿好衣服,照着镜子时,从镜子里看到房中的摆设,想起都是何亭亭摆出来的,心中的愧疚冲天而起,冲破了心中的嫉妒。
接着她下了决心,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认真地说,“说好的公平竞争的,我该给她送信的。即使她收到了信,我也有机会把刘君酌抢过来的。我是校花第一名,何亭亭才第二名,我才不需要使手段呢。”
这么想着,她心中一派光明磊落,吃早餐时心情很好。
可是正想出门,雨却下起来了,风也吹起来了,她被父母留在了家中。
没想到,雨一下就是一整天一整夜,再加上阵阵雷鸣,可怕到了极点,像是天都要破了。
李如华没有办法,只得焦急地在家里等雨停。
今日雨刚停了,她便不顾家里反对,推着车出门了。
此时见了何亭亭,把信拿出来递出去,李如华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校花李如华,还是可以和何亭亭公平竞争的光明磊落的李如华。
何亭亭盯着那被折叠起来的小小的纸,情不自禁地伸手出去接了过来。
等拿到手了,她才想起自己是要放弃的,便将纸条握在掌心,抬眸看向李如华,“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不看吗?可能有什么急事要跟你说呢?”李如华见何亭亭拿了纸条握在掌心,不由得焦急地追问。
何亭亭捏紧了纸条,“再说吧。”看了又如何,看了会让心里更加烦恼。
李如华见了,不由得跺了跺脚,“什么再说吧,你赶紧看啊!那天刘君酌他妈妈请了两个很厉害的人过来,把刘君酌绑回去的。这封信,估计是他上厕所借人的纸笔写的。”
何亭亭听了,眼眶瞬间湿了,右手无意识地将纸条捏紧了,“我回家就看。”
原来不是他想不告而别,而是迫不得已。
“那你赶紧回家啊!”李如华催促。
何亭亭点点头,摸了摸口袋,摸到里面有钥匙,便冲李如华点点头,焦急地往家里跑,压根忘了通知何奶奶了。
李如华见何亭亭焦急地跑了,连自己也不再招呼,不由得气鼓鼓地跺了跺脚,低声嘀咕,“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我这样好的情敌了。何亭亭你真好运,竟然交上我这么个好朋友。”
何亭亭跑到荷塘边,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纸条拿出来看了。
纸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亭亭,11号晚上7点我在学校篮球场右边的三角梅下等你,你让你三哥陪你来。——刘君酌
何亭亭看到这行字,目光盯着11号看了很久,然后颓然坐在了地上。
今天已经是12号的中午了,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274 破碎了的暗恋
何亭亭颓然地坐着,泪水夺眶而出。
流过脸颊的泪水带来微微的暖意和痒意,仿佛是谁不经意的碰触。
何亭亭缓缓抬起头去擦眼泪,这一抬感觉到手里的沾湿,低头去看,发现是地上的泥沙。
意识到那是泥沙,何亭亭浑身瞬间僵直了,然后像瞬间解冻的鱼,倏然跳了起来。
11号晚上七点,正是台风肆虐的时候,其时电闪雷鸣,仿佛天都被劈破了。
那个时间,没有人敢外出。
可是和自己约好的刘君酌,他会去吗?
何亭亭想到刘君酌的性格,知道他肯定会去的。
她一边想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不顾身上的水,推了车出来之后,疯了一般向学校骑。
一路上,到处都是倒塌的小树或者大树树枝,倒塌的房屋或者塌了半边的山地,有时甚至能听得到有人在悲戚地哭泣自己在台风中去世的亲人。
何亭亭看着、听着这样的悲剧,蹬车的脚越发用力,恨不得下一刻就冲到学校,来到三角梅下。
她将车骑得飞快,风声从耳畔急促吹过,如同昨日似乎灭顶之灾一样的台风和暴雨。
校园里,到处都是流不出去的水以及倒塌的小树,垃圾桶散落在乱七八糟的地方,这里像被洗劫过又故意捣乱的地方。
何亭亭没有心情关注这些,她一路骑着车直奔篮球场边,到了上楼梯的地方便把车扔到一边,飞快地跑了起来。
篮球场边,三角梅下,花瓣掉了一地,可由于被凌乱的脚印踩过,毫无鲜花委地的美感。
何亭亭像被雷劈过,又仿佛被极速的冷瞬间冰封了,万箭穿心、手脚僵直地走了过去。
三角梅下,有两根粗大的断裂树枝,它们原本是属于不远的大树的。
何亭亭浑身发抖,一步一步挪到了三角梅下。
三角梅生长的水泥壁上,写着“何亭亭”三个字。
三个字都是用石子划出来的,其中“何”字中的“口”有些小,让这个字看起来窄窄的。
何亭亭伸手摸着那个“何”字,耳畔响起自己曾带着笑意说过的话,“这个口写小一点,让我的‘何’苗条一些。”
“好。”有个声音很温柔,带着无尽的包容和宠溺。
何亭亭眨眨眼,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模糊了视线。
那是刘君酌的声音。
这些三个字是刘君酌写的。
11号晚上7点,他来到了这里。
那时,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台风肆虐,飞沙走石,树枝断裂,房屋倒塌,山崩地裂!
可他还是来了。
像一起读过的故事里,那个抱柱的尾生。
“刘君酌——”何亭亭痛入骨髓,如同蚊蚋一般叫了一声,然后不顾满地的脏污,趴在三角梅下方湿漉漉的泥土上,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着这个布满了脚印的地方。
她看到了鲜红的血,捡到了小小的一瓶香水。